王萱扶着腰缓缓起身,将安胎药碗轻轻放在案上,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眸中满是忧虑:“希安,我这几日总觉心神不宁,你……多当心些。”张希安接过她手中微凉的药碗,指尖不经意触到碗沿细腻的青花缠枝纹,心中一暖,柔声道:“放心,有我呢。”他凝视着她略显苍白却依旧明艳的面容,想起三个月前郎中诊脉时那句“脉象滑如珠玉,胎像稳固”,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这桩婚事,原是父亲与王家为稳固他在仕途的路而结。但是这一年相处下来,张希安很是喜爱王萱。
“妾身有身孕,就不留夫君在此过夜了。”王萱偷笑道。
张希安闻言苦笑,走出了房间。
正当他的心绪如同波澜壮阔的大海一般起伏不定的时候,突然间,一阵极其轻微的衣物摩擦声从内室传了出来。这声音虽然很轻,但在这静谧的夜晚里却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是一只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时翅膀所发出的声音一样。
紧接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甜香如同轻盈的烟雾一般,悄悄地弥漫开来。这股香气既不是单纯的茉莉香,也不是纯粹的龙涎香,而是茉莉与龙涎相互交融后所产生的一种独特的气息。这种气息清新淡雅,让人闻之仿佛置身于一个春日的花园之中,心旷神怡。
张希安听到这阵声音和闻到这股香气后,心中不由得一动,他转头朝着内室望去。只见屏风后面,一个身着月白色寝衣的身影正俏生生地立在那里。那身影的主人正是芹菜,她的乌黑发丝如同瀑布一般垂落在双肩上,仅仅在发间斜插着一支素雅的檀木簪,更显得她的秀发如云。
当芹菜缓缓地移动脚步时,她的衣袂如同翩翩起舞的仙子一般,轻盈地飘动着。这一动作不仅让她的身姿显得更加婀娜多姿,也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愈发地窈窕动人。
“夫君今日怎的这般晚?”芹菜的声音如同黄莺出谷一般,清脆悦耳。她莲步轻移,如同踏着云朵一般,缓缓地走到了张希安的身后。然后,她伸出那如同青葱一般的纤纤玉指,轻轻地搭上了张希安的肩井穴。
张希安只觉得一股微凉的暖意从芹菜的指尖传来,这股暖意仿佛能够穿透他的肌肤,直达他的心底。紧接着,芹菜开始熟练地按揉起他的肩井穴来,她的手法轻柔而又恰到好处,让张希安感到一阵舒适和放松。
“可是王姐姐那边不舒服?”芹菜柔声问道,她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关切。
张希安静静地站着,任由她在自己身上肆意妄为。他的下巴轻轻地搁在她柔软的发顶上,感受着那如丝般的触感,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温柔起来。
他的声音有些闷闷的,似乎还带着些许的无奈,缓缓地说道:“萱儿有身孕,自然是不方便同房的。再加上国师突然来访,耽搁了一些时间,所以才会晚了些。”
听到他的话,芹菜的手指在他僵硬的肩颈处微微一顿,仿佛是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温热的呼吸如羽毛般拂过他的耳畔,带来一阵轻微的瘙痒。
紧接着,她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慵懒的笑意,轻声说道:“那位国师,莫不是瞧上我们希安了?想要招揽夫君入他麾下?”
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调侃,却也让人不禁心生遐想。而就在她说话的同时,她那修长的指甲若有似无地划过他后颈的敏感肌肤,这突如其来的刺激让张希安浑身一颤,一股电流瞬间传遍全身。
张希安被她逗得扑哧一笑,却也趁机挣脱了她的手,起身披上一件外袍:“休要胡说。我今日仔细回想,这两次国师,他的言行似乎多有矛盾。上次泰王私下炼制邪丹,意图不轨,国师得知后,反应何其迅速,出手何其狠辣,简直不容人半分辩驳。可最早那次次,他却一反常态,与我大谈江湖门派、白莲教的势力平衡,还说‘白莲教内部虽错综复杂,勾心斗角,不成大器,但我需要它的存在。只要它一日不绝,道教各门派便有了共同的敌人,便不会是一盘散沙’。”
烛火在他的眼底跳跃,忽明忽暗,仿佛在他的眼眸中燃起了一团火焰。那微弱的火光映照着他的面庞,使得他眉宇间笼着一层淡淡的阴翳,宛如被一片乌云遮住了阳光。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口,心中暗自思忖:“一个能令泰王那样的龙子龙孙都闻风丧胆、避之不及的国师,竟然会纡尊降贵地跑到我这小小的七品官家里,只为对我说教?这实在是太不合常理了。”
他不禁想起了国师的种种传闻,那些关于国师神秘莫测的能力和令人畏惧的权势的故事,让他对国师身份的真假充满了疑虑和不安。
“还有,”他继续沉思着,“他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好,可却连鲁清姑娘一面都未曾召见。鲁清姑娘可是国师的嫡女啊,如果他真的是国师,为何不肯与她相见呢?”
这个问题在他的脑海中盘旋不去,让他越发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他开始怀疑起这位国师的真实身份和目的,觉得其中必定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芹菜已为他宽衣解带,闻言,正替他整理衣襟的手微微一顿,柔声道:“夫君,你是不是……多心了?国师行事,自有他的道理,岂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够轻易揣测的?”
然而,张希安却不为所动,他猛地抓住芹菜的手腕,力道之大,让芹菜不禁秀眉微蹙。他的目光锐利如鹰,似乎要穿透那扇紧闭的窗棂,望穿那重重夜幕。
“不,这一次,我感觉不对!”张希安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决绝,“我突然想到,或许……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有人假扮成国师!”
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在这寂静的房间里炸响。芹菜惊愕地看着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芹菜手中的烛台险些失手坠落,摇曳的烛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投在素净的帐幔之上,像两尾受惊的游鱼,仓皇不安。她连忙伸手稳住烛台,柔声道:“夫君,莫要自己吓自己。这等大事,可不敢胡思乱想。”
张希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疾步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宣纸,提笔蘸墨,匆匆写下几个字,又仔细折好。此时,窗外传来了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已是三更天。
“钱良!”他扬声唤道,声音打破了夜的宁静。
正在屋内睡觉的钱良从梦中惊醒,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好,光着一只脚便匆匆跑了进来,睡眼惺忪地应道:“公子……有何吩咐?”
“备马,随我去青州府西街!”张希安将那张折好的纸条塞入袖中,神色凝重。
钱良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有些为难:“公子,这深更半夜的……能有什么急事……”
“不必多言,去备马!”张希安语气不容置喙。
片刻之后,两匹快马已备好。主仆二人不敢耽搁,连夜疾驰。秋夜的风带着几分凉意,吹在脸上有些刺骨。张希安心中思绪万千。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青州府西街那座朱漆高门已在眼前。门楣上悬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上书“白家”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张希安翻身下马,上前用力叩门,铜环撞击门板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谁啊?这么晚了……”门内传来一个苍老而含糊的应门声。
“张希安,有要事求见谷主慕容瑶,十万火急!”张希安低声答道,声音因急切而显得有些沙哑。
门内沉默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然而,就在这短暂的沉默之后,一阵轻微的、细碎的脚步声突然响起,仿佛有人正小心翼翼地靠近门口。
片刻之后,那扇厚重的木门发出了“吱呀”一声,缓缓地从里面被推开。一个身着青布短衫的小厮出现在门口,他的头微微探出,似乎在观察着门外的情况。当他看清来人是谁后,脸上立刻露出了惊讶和惶恐的表情,连忙躬身行礼,说道:“原来是张大人啊,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人恕罪,恕罪啊!小人实在不知道是您大驾光临,真是该死!谷主此刻正在静修,还请大人稍候片刻,容小人前去通报一声。”
张希安见状,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站在原地,显得有些焦躁不安,不停地在门口来回踱步。夜风吹过,带来了庭院中白藤那若有若无的清香,但这股清香并未能平息他内心的波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张希安的心情愈发焦急。终于,过了好一会儿,那小厮又匆匆折返回来,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恭敬之色,对张希安说道:“大人,谷主有请。”
慕容瑶居住的地方,曲径通幽,回廊九转,池塘波光粼粼,宛如一面镜子,倒映着四周的景色。张希安跟随着小厮,穿过这曲折的回廊,绕过那一方池塘,终于,一座灯火通明的阁楼出现在眼前。
阁楼的窗户透出明亮的烛光,仿佛夜空中的一颗璀璨明珠。张希安走近阁楼,只见慕容瑶身着一件藕荷色暗纹锦缎寝衣,外罩一件月白色的素纱披帛,正斜倚在临窗的软榻上。她的手中捧着一卷书,神情悠然,仿佛完全沉浸在书中的世界里。
烛火摇曳,映照着慕容瑶的肌肤,宛如羊脂白玉一般,胜雪的肌肤在烛光下更显晶莹剔透。她的眉眼间带着几分慵懒与妩媚,却又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让人不禁为之倾倒。
慕容瑶似乎察觉到了张希安的到来,她缓缓放下手中的书卷,轻盈地站起身来。她的动作优雅而自然,如同翩翩起舞的仙子一般。她莲步轻移,缓缓走到张希安面前,伸出纤纤玉指,替他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
“张大人,深夜叨扰,实属不该。”慕容瑶的声音清脆悦耳,宛如黄莺出谷,“不知张大人夤夜造访,所为何事呢?”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似乎对张希安的来意充满了好奇。
张希安定了定神,开门见山地问道:“慕容谷主,晚生有一事不明,斗胆相询。不知白莲教中,是否有擅长易容之术的高手?”
慕容瑶闻言,唇边漾起一抹浅淡的笑容,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光芒:“张大人何出此言?我慕容瑶已经与世无争,从不插手江湖纷争,又怎会知晓这些?”
“再者说了,我慕容瑶也是白莲教的人,怎么出卖自己人?”
“五个户籍!”张希安沉声道。
慕容瑶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复又抬起,轻轻抿了一口茶,才慢悠悠地说道:“张大人果然是聪明人。不过,五个户籍,未免太少了些。我白藤谷虽然隐世,但是你也知道,活下去,并非易事。我要十个户籍!”
“七个,”张希安咬牙道,“这是我所能拿出的全部了。”
慕容瑶放下茶盏,发出一声轻笑,那笑声中带着几分得意,又有几分莫测:“好,那就七个户籍,勉强足够保我这边几人平安了。张大人果然爽快。不错,白莲教中确有不少易容高手,多是些隐世不出的老不死,平日里极少露面。唯有一人,较为特殊,时常会抛头露面,那便是花鲢。”
“花鲢?”张希安心头一动,急切地问道,“不知谷主可知她的下落?或是能否告知我她的容貌特征?”
“下落?”慕容瑶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我早已不过问白莲教的诸多俗事了,又怎会知晓她的行踪?至于容貌……”她抬眼,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张希安的脸上,带着一丝玩味,“若是张大人实在感兴趣,不妨猜猜看?”
张希安被她看得有些发毛,刚要开口追问,慕容瑶却已挥了挥手,似要逐客:“送客吧。”
“谷主……”张希安还想再说什么。
“张大人,”慕容瑶打断他,语气依旧温和,眼神却冷了下来,“我敬重你有些本事,才与你说这么多。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对您并没有好处。告辞。”
张希安无法,只得拱了拱手,带着满心的疑虑和沉重,转身离去。身后,白藤谷的大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内外的喧嚣,也将那朦胧的月色与他一同阻隔在外。夜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又仿佛在低语着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他知道,事情远比他想象的更为复杂,但他别无选择,只能继续探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