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老手中的油灯，将那狭窄缝隙照亮些许。
里面幽深漆黑，冷风倒灌，带着更浓的土腥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气息，仿佛通向地底深渊。
“这条缝，老夫多年前发现的，往里走过一段，岔路多，没敢深入。”
药老声音低沉，“里头有什么，说不准。你们真要进去？”
刘铁柱没有丝毫犹豫：“必须进去,这是唯一可能接近鬼子基地的路。”
他回头看了一眼裂缝另一端.
“二娃还在外面等着，大康，你伤怎么样？能行吗？”
大康捂着胸口站起来，咧了咧嘴：“皮外伤，死不了,孙黑虎那王八蛋还没宰了，哪能趴下。”
药老点点头，从角落一个破木箱里翻出些东西。
一小捆粗麻绳，几块用油布包好的干粮，还有一个旧水壶。
“拿着，里面没吃没喝，记住，遇岔路尽量往有风，往下走的方向选，但别走太深，容易迷路回不来。”
他将油灯递给刘铁柱：“灯油不多，省着用，真要是走到没路或者感觉不对，赶紧原路退回。”
“多谢前辈！”刘铁柱接过东西，郑重道谢。
“去吧。”药老摆摆手，佝偻的身影退回油灯照不到的阴影里，“若能成功…替我这老骨头，多杀几个鬼子。”
不再多言，刘铁柱将绳子缠在腰间，匕首咬在嘴里，举着油灯，率先侧身挤进那狭窄石缝，大康紧随其后。
一进去，压迫感瞬间袭来。
石缝宽度仅容一人通过，有些地方甚至需要吸着肚子才能挤过去。
脚下凹凸不平，时而湿滑。
油灯的光芒只能照亮眼前几步范围，四周是永恒的黑暗和寂静，只有他们粗重的呼吸声和衣物摩擦石壁的窸窣声。
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果然出现第一个岔路口。
一条向上，一条向下，都黑黢黢的深不见底。
“往下。”刘铁柱记着药老的话，选择了向下的路径。
越往下走，空气越发潮湿阴冷，石壁上凝结着水珠，滴答落下，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有时能听到远处隐约传来的流水声，看来地下暗河就在不远处。
又行了一段，岔路越来越多，如同迷宫。刘铁柱用匕首在石壁上刻下简易箭头标记，以防迷路。
“刘爷，你听…”大康突然停下脚步，压低声音。
刘铁柱屏息凝神。
除了水滴声，似乎还有一种极轻微密集的“沙沙”声，从前方黑暗深处传来。
不像之前那地龙的动静，倒像是无数小脚在爬行。
两人顿时紧张起来，握紧武器，放缓脚步。
油灯光芒所及，前方通道似乎宽阔了一些。
地面上，突然出现一些灰白色，如同细沙般的东西。
刘铁柱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凑到灯下仔细看。
那根本不是沙子，而是一种极细带着些许腥味的粉末。
里面似乎还混杂着已经钙化的骨骼碎片。
“这啥玩意儿？”大康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突然，那“沙沙”声变得清晰响亮起来，仿佛潮水般从前方涌来。
刘铁柱猛地举高油灯，只见前方洞穴顶部和壁上，密密麻麻布满了无数拳头大小的黑影。
那些东西被光线惊扰，瞬间躁动起来，露出了真容，一种体型硕大通体黝黑的怪蚁。
怪蚁颚齿锋利，复眼在灯光下，闪烁着诡异的红光。
“尸蚁，快退！”
刘铁柱头皮炸开，猛地想起一种传说中的地下凶虫。
这东西嗜血食腐，成群出动，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话音未落，那黑色的蚁潮已经如同瀑布般，从洞顶倾泻而下，直扑两人，速度快的惊人。
“跑！”刘铁柱大吼一声，拉着大康转身就往回跑。
无数尸蚁，瞬间淹没了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发出令人牙酸的啃噬声。
它们速度极快，紧追不舍。
两人拼命狂奔，但通道狭窄曲折，根本快不起来。
几只速度最快的尸蚁，已经爬上了大康的裤腿，锋利的口器狠狠咬下。
“啊！”大康痛叫一声，猛地拍打。
刘铁柱回身用油灯的火苗，燎向追来的蚁群。
一阵焦糊味弥漫开来，尸蚁暂时被火焰逼退少许，但更多的还在源源不断涌来。
“灯油不多了！”刘铁柱心急如焚。
这样下去，迟早被追上啃成白骨。
慌不择路间，旁边出现一个仅容人爬行的矮洞。
顾不得许多，刘铁柱推着大康：“进这里！”
两人连滚带爬地钻了进去。
矮洞向下倾斜，而且异常光滑，两人收势不住，惊叫着沿着陡峭的洞壁直接滑落下去。
“噗通！”
“噗通！”
两声落水声，刺骨的冰冷瞬间包裹全身。
他们竟然跌入了一条地下暗河。
水流湍急，一下子就将两人冲了出去。
油灯在落水时熄灭了，四周陷入绝对的黑暗。
冰冷的水流冲击着身体，撞在礁石上，刘铁柱只能拼命憋住气，护住头部，随波逐流。
伤口浸在冰冷的水里，疼痛几乎让他晕厥。
不知被冲了多久，水流速度渐渐缓了下来。
刘铁柱挣扎着冒出头，剧烈咳嗽，肺部火辣辣地疼。
四周依旧一片漆黑，但能感觉到空间似乎变大了很多，水流也平缓下来，像是一个地下湖。
他听到旁边有大康的咳嗽和扑水声。
“大康！没事吧？”
“没…没事…咳咳…就是快冻死了…”大康的声音在发抖。
刘铁柱摸索着从怀里掏出用油布包着的火柴，幸好还在。
他费力地划亮一根，微弱的火苗照亮了周围一小片水域。
他们正处于一个巨大的地下湖边缘，湖水漆黑如墨，看不到对岸。
头顶是高高的穹顶，垂下不少钟乳石。
湖边有些浅滩和礁石。
两人挣扎着爬上一块较大的礁石，瘫倒在地，冻得牙齿咯咯作响，体力几乎耗尽。
火柴熄灭了，黑暗重新降临。
“妈的…差点喂了蚂蚁…”大康心有余悸。
刘铁柱喘着气，摸索着检查装备。
匕首还在，绳子还在，干粮泡了水但还能吃，可惜油灯彻底没了。
彻底失去了光源，在这完全黑暗的地下世界，他们几乎成了瞎子。
“刘爷，现在咋办？”大康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
刘铁柱没有回答，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暗河的水是流动的，说明一定有出口。
他侧耳倾听，除了水声，似乎…还有别的声音。
很微弱，像是…机器的轰鸣。
而且空气中，似乎隐约飘来一丝熟悉刺鼻的化学品味。
他猛地坐起身：“大康，你闻闻，是不是有股怪味？”
大康使劲吸了吸鼻子：“好像…是有…有点像老狼沟那味儿。”
没错！
是那种毒剂和机械混合的味道。
虽然很淡，但绝对不会错。
这味道是从水流的下游方向飘来的。
刘铁柱心脏狂跳起来。
难道这条暗河，竟然通向鬼子的毒气基地内部。
他立刻重新燃起希望：“顺着水往下游走，这味道可能是从鬼子那里来的。”
没有光亮，他们只能摸着冰冷的石壁，在齐腰深的水里艰难跋涉，一步步向着气味传来的方向挪动。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黑暗中不知道藏着什么危险。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前方的确隐约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不是自然光，而是那种昏黄的电灯光。
同时，机器的轰鸣声和日语说话声，也越来越清晰。
他们真的摸到鬼子基地附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