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仅仅是撕裂,更像是一种根源性的否定。
两种截然不同的命格,一个承载着他身为赵轩的过去与现在,另一个则烙印着魔火的霸道与崩纪的终结,此刻正在他的命轮中疯狂冲撞,犹如两头不愿共存于同一片天地的洪荒巨兽。
他的神魂识海掀起滔天巨浪,金色的魂力与暗红的魔气绞杀在一起,每一次碰撞,都让他的意识濒临溃散。
赵轩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金中带黑的血丝。
他清楚,这“断名者·赵”的尊号虽是无上荣耀,却也是一柄双刃剑。
魔引之道太过霸烈,正试图吞噬他原有的命格。
若不立刻将其调和,等待他的,便是命轮崩碎、神魂俱焚的下场!
没有丝毫犹豫,赵轩强忍着神魂被撕扯的剧痛,猛地盘膝坐下。
他双目紧闭,神念沉入命轮核心,那枚代表着他修行根基的“断”字笔意,被他以前所未有的力度催动起来。
他要用这斩断万物的意境,强行斩开魔引之道的狂暴锋芒,将其驯服,而后一丝丝融入主命格之中,化为己用!
然而,就在他以“断”字为刀,准备对自己的命格进行一场豪赌般的手术时,丹田深处,那壶一直沉寂的“地脉养神茶”竟毫无征兆地灼热起来!
一股精纯到极致的茶气自壶口喷薄而出,没有逸散,反而在他震荡的识海中迅速凝聚成三个古朴的大字——桩将断!
赵轩猛然睁开双眼,瞳孔剧烈收缩。
他豁然抬头,望向远方镇元子残影所立的方向,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桩,定星桩!
镇元子布下的十二根定星桩,要断了!
也就在这一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瘫倒在一旁的婠婠。
她的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糟糕。
那曾燃烧在她身上的星魔双火已彻底熄灭,神魂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下一口气息就会彻底消散。
她的魂体已经变得近乎透明,连星墟中无处不在的星律都无法再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该死!”赵轩心中暗骂一声,顾不得调和自身的命格冲突,一个闪身来到婠婠身边。
他抬手欲再施“归名印”,将她的真名重新烙印回魂体,可指尖触及她眉心的一刹那,却感到一片虚无。
她的魂魄已经虚弱到连承载真名的资格都失去了!
常规的法子,已经救不了她。
赵轩救,必须救!
不光是为了偿还因果,更是为了他刚刚许下的承诺。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既然她的命格无法再承载自身,那便由自己的命格来为她锚定!
他并指如刀,没有半分迟疑,猛地划向自己的心口。
嗤啦一声,金色的精血喷涌而出,每一滴都蕴含着他新名“断名者·赵”的霸道烙印。
他以这心头精血为墨,以手指为笔,在婠婠那光洁却冰冷的眉心,一笔一划,重构那道“星引归途符”!
随着符文的勾勒,赵轩的气息越发萎靡,但他眼中的光却越发明亮。
他俯下身,对着婠婠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的耳朵,用一种不容置疑的沙哑声音低语:“你想要的道,我替你走完。以前是你拖着我,这一次,换我拖着你走!”
话音落下的瞬间,血色符文骤然亮起,不再是引动星律,而是化作一条细微到极致的暗红色锁链,一端没入婠婠近乎透明的魂体,另一端则死死地、霸道地,钉在了赵轩那正在剧烈冲突的命轮边缘!
就在此刻,遥远的北俱芦洲,那万年不化的冰渊最深处,被无数金色锁链洞穿的李靖残识,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竟爆发出最后的回光返照。
他那被磨灭了无数岁月的残魂猛地一挣,竟撞碎了一根最细微的锁链,用尽最后一丝魂力,将一道撕心裂肺的神念吼向冥冥之中的星墟:“……三息非苏醒,乃‘桩断之劫’!十二古息将借封界松动,斩断地脉灵根……星墟将成死地……唯有无名者可避……”
神念未尽,万道金光轰然镇压而下,李靖的残识瞬间被拍得粉碎,再度陷入永恒的沉寂。
但这断断续续的警告,却如一道惊雷,在赵轩的识海中炸响!
桩断之劫!斩断地脉灵根!星墟将成死地!
赵轩的心脏瞬间沉入谷底。
他终于明白,镇元子所说的三息,根本不是什么苏醒的缓冲,而是留给星墟生灵最后的逃命时间!
一旦十二根定星桩彻底崩断,地脉灵根被斩,这片星墟将与整个洪荒天地彻底隔绝,化作一片连大道法则都不会再垂青的绝对死域!
到那时,别说是他,就算是真正的“无名者”,也无法逃脱这片天地的坍缩!
“走!”
赵轩来不及多想,一把将身体轻飘飘的婠婠背在身后,双腿猛地发力,向着星墟的边缘地带疾驰而去。
几乎在他动身的同一时间,脚下的大地开始剧烈震颤。
一声悲悯的低语,仿佛从地脉的最深处传来,直接响彻在他的神魂之中。
一个模糊的红袍残影在他眼前一闪而过,面容看不真切,但那温和而急切的声音,却清晰无比:“小友……桩断之时,地脉将崩……生机,唯在‘断’与‘未断’之间……方可遁出……”
红云老祖!
话音消散,残影不见。
赵轩却瞬间明悟了生路所在!
“断”与“未断”之间,所谓的“半断之境”!
既非完全拥有命格而被天地规则锁定,亦非彻底无名而被坍缩的死域吞噬!
只有处在这种玄之又玄的夹缝状态,才能借着地脉崩裂、世界屏障出现瞬息裂隙的机会,逃出生天!
身后,天崩地裂之声接连响起!
轰!轰!轰!
一根又一根支撑着这片天地的定星桩,开始从根部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然后轰然崩裂。
每断裂一根,大地就塌陷一片,星墟的灵气就疯狂倒灌入地底深渊。
赵轩能清晰地感知到,地脉灵根正在被一股来自星河深处的古老力量,一根根无情地斩断!
最后一根定星桩的断裂,已进入了倒计时!
三息!
赵轩咬碎了舌尖,剧痛让他保持着绝对的清醒。
他将心一横,催动那枚“断”字笔意,不再去调和命格,而是对着自己的命轮,狠狠地割裂下去!
“断!”
嗤——
一丝微不可查的命格本源,被他硬生生斩落。
瞬间,赵轩整个人的气息变得忽明忽暗,仿佛随时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却又被某种力量强行拉扯回来。
他成功了,他进入了那生死一线的“半断之境”!
就是现在!
他背着婠婠,将速度催动到极致,化作一道在明暗之间闪烁的流光,冲向星墟的边缘。
最后一息!
就在他的脚尖即将踏出星墟范围的刹那,脚下的大地,连同整个星墟的边界,轰然塌陷!
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裂渊,张开了它漆黑的巨口,狂暴的地脉黑气如怒龙般喷涌而出。
退路,已绝!
赵轩眼中没有半分绝望,反而是前所未有的疯狂。
他借着脚下大地崩塌的最后一丝力道,抱着怀中的婠婠,纵身向那吞噬一切的漆黑裂隙,猛地一跃!
而在同一时刻,远离这片崩塌死地的无尽星河深处,代表着十二古息的石柱中,第五根,悄无声息地,亮起了幽幽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