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重新吞没了张不凡的意识。
那面唯一光源的长方形镜子，此刻彻底黯淡。
沉重的黑暗，带着令人窒息的重量拖拽着他彻底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感刺破了厚重的黑幕。
紧接着，规律、单调的“滴滴”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张不凡的眼睫颤动，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白色吊顶，简约的吸顶灯散发着柔和的光。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挥之不去的消毒水气味。
色彩、声音、气味、身下床单的触感……
现实世界的感官信息如同开闸洪水，冲击着刚从死寂中归来的神经，带来轻微的眩晕。
然后，他感受到了视线。
许多道聚焦在他身上的视线。
张不凡转动干涩的眼珠，视线缓缓扫过病房。
围在床边的，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头发花白、眼神深邃如古井的李老头。
旁边是赵小桃，标志性的蓝灰色短发，大眼睛里盛满担忧和释然。
唐糖挨着赵小桃，精致的娃娃脸眉头微蹙，眼神焦急。
魔鬼筋肉人大熊抱着胳膊，粗犷的脸上是沉静的注视。
罗小雨脑袋缩在大氅里，露出一对泛红的大眼睛。
何旭阳沉默地站在角落，身姿笔挺，眼神锐利中带着关切。
转正考核早就结束了，其他的新人被自己的前辈们领了回去。
可罗小雨和何旭阳，竟倔强地跟到了h市市立医院。
当影尾之主带着徐辰峰冲出镜像世界的刹那，天空中高悬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也随之崩解。
束缚解除，众人恢复自由。
起初大伙还在担心张不凡的状况。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发现视线压根没法透过沙海看见里面的情况，也就把注意力重新放到了获取考核分数上。
说实话，这届考核可以算得上是难度最小的一次了。
遍地恶鬼级诡兽的残肢断臂，随便扫描一块碎肉就能轻松得20分。
无奈之下，李老头宣布考核提前结束。
但他还留了一手，明天所有新人需接受一次“小小的强度测验”，重新筛选一次才算完成了转正考核。
随着张不凡睁眼，病房气氛明显一松。
罗小雨实在是没忍住，小声啜泣了起来。
赵小桃和唐糖连忙围上去安慰这只可爱的“小蘑菇人”。
“唔……”张不凡喉咙干涩，声音沙哑，“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应该死了么？”
“呸呸呸！”赵小桃立刻打断，“你就是消耗太大晕过去了！别没事诅咒自己嗷！”
“对啊对啊。”唐糖用力点头，“小张张你不要乱说喔，不吉利的。”
看着伙伴们关切的眼，一股暖流注入张不凡心田。
短暂寒暄后，李老头清了清嗓子，拍手说道：
“好了，人醒就好。时间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
他目光扫过两个新人，“尤其你们两个小家伙，明天还有测验，别因为精神状态不好失利了。”
众人虽不舍，但也知道张不凡此时需要休息。
赵小桃和唐糖分别叮嘱了几句，拉着一步三回头、眼睛红红的罗小雨走。
何旭阳深深看了张不凡一眼，眼神复杂，最终沉默点头离开。
房门轻合，病房安静下来，只剩监护仪“滴滴”和窗外城市背景音。
李老头拖过椅子坐下，姿态放松，眼神专注。
“感觉如何？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么？”他平和地问，“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想要问我，不着急，慢慢来。”
张不凡活动了一下，虽然身体上还有些虚弱，但精神却格外清晰。
隐约间，他似乎感觉困扰自己许久的精神力容量已经突破了上限。
“还行，除了使不上劲，头还有些晕，没啥大碍了。”
他直视着自己这个便宜师父，“师父啊…这一切…您早知道了？包括我会死？”
李老头平静点头，“没错。整场考核，从头到尾，都是我和秦睿精心设的局。一个，专为你设的局。”
“永恒之蛇会出现这件事在今天之前我和秦睿就已经预料到了，为此已经布置好了周密的准备。”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的首要目标绝对会是获得世界支点认可的你，你的死亡，是必然的。”
冰冷的话语锤击张不凡心脏，让他感觉有些不是滋味。
他敏锐捕捉到一个细节，李老头话里用的是指代单人的“他”，而非“他们”。
难道认识掌控达摩克里斯之剑的那个人么？
没等他细想，李老头笃定道：
“不过，一切顺利的话，你并不会真的死去。”
“融合世界支点后，它能赋予你一次超越生死的机会，一次重启，这是来自规则的馈赠。”
他眼中精光一闪，“加上有那两位关键时刻干预保护，永恒之蛇抢夺世界支点的计划，成功率只会是零。”
他所提到的那两位，自然就是一直依附在张不凡身上的雾尼和福金。
“事实如我们所料，”李老头审视张不凡，带着惊叹，“你不仅活下来，且与世界支点的融合…远超预期，堪称完美。这份契合，是你未来最大倚仗。”
张不凡沉默，来自死亡的阴影依旧盘踞在心头。
正常人一辈子依旧只能死一次，他倒好，超越极限，死了三次之多。
然而，李老头的解释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这中间有一个巨大的漏洞。
那就是自己并不一定能干的过镜渊龙。
他一脸尴尬的问道：“呃，师父啊，您就没想过，万一我被镜渊龙弄死了咋办捏？”
椅子上，李老头非但没有表露出窘迫，反而缓缓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
那笑容没有得意的戏谑，只有洞穿一切的深邃了然。
他微微前倾，目光如利箭般穿透了张不凡苍白的脸。
他一字一句，无比肯定的说道：“不会的。”
病房空气凝固。监护仪“滴滴”声刺耳。
李老头笑容加深，带着玩味，盯着张不凡眼睛，慢悠悠抛出后半句，如同投下炸弹：
“一只小小的妖异级，对你造不成威胁，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