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陈九对门口两人使了个眼色:
“我会让他们送你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躲几天。吃的喝的会有人送。记住,除非我亲自去找你,否则谁敲门都别开!哪怕是天王老子!”
说完,陈九不再耽搁,深深看了沈砚之一眼,转身迅速消失在门外的黑暗中。那两个手下则上前,再次蒙上沈砚之的眼睛,带着他快速离开。
沈砚之被带到另一个更加隐蔽、狭小潮湿的地下密室。门在他身后关上,落锁。黑暗中,只剩下他一个人和无穷无尽的恐惧。
他蜷缩在冰冷的角落里,回想着今晚的惊魂经历,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陆峥年的狠毒圈套,陈九的舍身相救。以及那扑朔迷离、危机四伏的局势……一切都让他感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和无力。
他就像一堵即将倒塌的危墙之下的一只蝼蚁,头上的巨石随时可能落下,将他碾得粉身碎骨。
而他现在能做的,只有遵循陈九的警告。彻底隐藏,等待那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渺茫的讯息。
希望仿佛风中残烛,摇曳欲灭。
而此刻,陆峥年也接到了行动失败的消息。
“人被劫走了?”陆峥年面沉如水,眼中风暴凝聚,“看清楚是谁的人了吗?”
“对方手法很老练,没留活口,也没留下明显痕迹。”副官冷汗直流:“但……但从行动风格看,不像周阎王的人,更像是……地道上的手法。”
“陈九!”陆峥年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猛地一拳砸在桌上!又是他!这个阴魂不散的情报贩子!他竟然还有能力在自己眼皮底下把人劫走!
这意味着,陈九背后的能量,远比他想象的要大!
或者说,沈砚之的价值。远比他想象的要重要!重要到让对方不惜暴露隐藏的力量来营救!
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向大帅汇报!必须将陈九和沈砚之定性为危险分子!哪怕会引来猜忌,也比让他们在暗处继续搞鬼强!
他立刻起身,准备前往督军府。然而,他刚走到门口,另一名副官却匆匆跑来,脸色古怪地递上一份密封文件。
“旅座,大帅急件!命令您即刻亲自带队,前往城北七十里外的黑风隘口,清剿一股流窜的溃兵匪帮!不得有误!”
陆峥年猛地愣住,接过命令一看,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黑风隘口?那里根本没有什么成规模的匪帮!这分明是一道调虎离山的命令!在他即将抓住沈砚之、准备向大帅汇报的关键时刻!
是谁?! 是周文甫趁机落井下石? 还是……大帅已经听到了什么,故意将他支开?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陆峥年的脊椎爬升。
他意识到,自己不仅没能控制住沈砚之这个隐患,反而可能已经深深地陷入了另一个更加危险的漩涡中心。危墙之下,岂有完卵?
沈砚之在那间绝对黑暗、绝对寂静的密室里,不知煎熬了多久。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恐惧和等待啃噬着每一寸神经。陈九再也没有出现,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门外偶尔响起的脚步声,或许是送饭的?,是他与外界唯一的、令人心惊肉跳的联系。
他开始怀疑,陈九是不是出事了?或者……是不是放弃了他?自己被永远遗忘在了这个活人墓里?
就在他几乎要被孤独和绝望逼疯的时候,某一天,远处隐约传来了沉闷的、连绵不绝的轰鸣声!
起初很微弱,像是夏天的闷雷。但渐渐地,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密集,甚至能感觉到身下的地面都在微微震动!
是炮声!是大规模的炮击!
战争!爆发了!
沈砚之的心脏猛地收缩。他虽然与世隔绝,但也从之前的流言中知道平州城局势紧张,赵承业与南边的军阀大战一触即发。
没想到,竟然真的打起来了,而且听起来如此激烈!
炮声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时而遥远,时而仿佛就在耳边炸响。密室顶棚的灰尘被震得簌簌落下。
恐惧之外,一种畸形的希望却在沈砚之心中滋生,乱!越乱越好!只有彻底的混乱。他才有机会逃出生天!才有机会继续他的复仇!
第二天,炮声稍歇,但城中传来的喧嚣却更甚。哭喊声、奔跑声、零星的枪声、军队急促的调动声……显然,战火已经烧进了平州城!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密室的门锁,突然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沈砚之猛地绷紧身体,心脏狂跳,死死盯着门口。是陈九终于来了?还是……陆峥年或者周阎王的人找到了这里?
门被猛地推开!一个身影踉跄着冲了进来,随即反手迅速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息。
不是陈九!是那个之前负责给他送饭的、沉默寡言的黑瘦汉子!此刻他衣衫破损,脸上沾着烟灰,胳膊上还有一道渗血的伤口,眼神里充满了惊惶和疲惫。
“外面……外面怎么样了?”沈砚之哑声问道,声音因为久未开口而干涩异常。
那汉子喘着粗气,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打……打进来了!南边的兵……和赵大帅的人在城里巷战……到处都在烧,在抢……乱套了,全乱套了!”
沈砚之的心沉了下去,但随即又提了起来:“九哥呢?!陈九呢?!”
汉子摇摇头,脸上露出苦涩和一丝恐惧:
“不知道……九爷之前吩咐我守着你,然后就没了消息……最后一次联系,他说要去办件大事……然后就……”
汉子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不敢再说下去。
大事?沈砚之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陈九要去做什么?在这种时候?
突然,汉子像是下定了决心,猛地站直身体,从怀里掏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塞到沈砚之手里,又递过来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几块干硬的饼子。
“兄弟,这地方不能待了!”汉子语速极快,带着绝望的 urgency:
“外面太乱,当兵的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我也得走了,去找条活路!你……你自己也赶紧逃吧!往南边跑,听说那边暂时安稳点!”
说完,他不等沈砚之回应,猛地拉开门,警惕地看了看外面。然后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窜了出去,迅速消失在弥漫着硝烟和混乱的街道尽头。
门再次关上。
密室里,只剩下沈砚之一个人。握着那把冰冷的匕首和几块救命的干粮,听着外面震耳欲聋的枪炮声和哭喊声。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突如其来的、冰冷的自由感,同时包裹了他。
他被抛弃了。但也……自由了。
必须离开这里!立刻!
他深吸一口充满硝烟味的空气,鼓起全部勇气,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门缝。
外面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昔日还算熟悉的街道如今已满目疮痍,残垣断壁随处可见,火光在黑烟中翻滚。
街上空无一人,只有零星枪声和远处传来的惨叫。
他咬紧牙关。将匕首揣好,用破布包好头脸,看准一个方向,猛地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