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甫调查他,他不意外。两人本就分属不同派系,互相倾轧是常事。但另一股力量是谁?
他立刻联想到了那个最大的变数,沈砚之!以及他背后那个神秘的情报贩子,陈九!
是他们在搞鬼?!他们竟然敢散播这种足以致命的谣言?!
愤怒之余,陆峥年感到一阵强烈的危机感。他深知赵承业的多疑性格,这种谣言哪怕毫无根据,也足以在他心中埋下猜忌的钉子!
必须立刻采取行动!必须稳住赵承业,同时……
必须尽快控制住沈砚之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子!不能再让他被陈九利用,捅出更大的篓子!
他立刻叫来副官,脸色阴沉得可怕:“之前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副官心中一凛:“旅座,您是说……那个叫陈九的情报贩子?摸清了他几个常去的窝点,但他很狡猾,行踪不定。”
“不等了!”陆峥年冷声道,“不管用什么方法,尽快把他给我‘请’来!要活的!我要亲自问话!”
“是!”副官感受到陆峥年语气中的杀意,不敢怠慢。
“还有,”陆峥年补充道,眼中寒光闪烁:
“加强对那个沈砚之的监控!如果他再有任何异动,或者试图和陈九接触……必要时,可以采取强制措施,先把人控制起来再说!”
“明白!”
陆峥年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眉头紧锁。他感觉自己正被一张无形的大网慢慢收紧。
赵承业的猜疑,周文甫的虎视眈眈。还有沈砚之和陈九在暗处的疯狂举动……这一切,都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原本只想将沈砚之控制在视线范围内,稍作补偿,以免旧事暴露牵连自身。但现在,事情正飞速滑向彻底失控的边缘。
而此刻的沈砚之,还对即将降临的危险一无所知。
他只是隐约感觉,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更加凝滞,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他按照陈九的指示,减少了外出,变得更加低调。
一次极其短暂的碰头中,他将自己感受到的不安告诉了陈九。陈九却显得有些不以为意,甚至有些兴奋于谣言似乎起了作用:
“兄弟,别自己吓自己!那是他们开始狗咬狗了!好事!说明咱们的计划起效了!等着看吧,很快就有好戏看了!”
但他眼神深处,却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焦虑。陆峥年那边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要快,要激烈。
他感觉自己似乎也玩火玩得过头了。
督军府内的空气仿佛凝固的胶水,粘稠而压抑。关于陆峥年的流言并未平息,反而在某种刻意的放纵下,发酵出更多暧昧的版本。
赵承业并未立刻发作,但那种冰冷的审视和细微的权力制衡,让陆峥年如芒在背。
他加大了搜捕陈九的力度,几乎动用了所有能调动的地下力量,几条主要的黑市渠道被搅得鸡飞狗跳。
但陈九就像滴入沙地的水银,消失得无影无踪。这种异常的“干净”,反而让陆峥年更加确信,这个情报贩子绝不简单,其背后可能另有依仗或图谋。
同时,他对沈砚之的监控也严密到了极点。沈砚之打工的饭馆周围,至少有三双眼睛二十四小时轮番盯着。
沈砚之任何一点细微的举动,都会被迅速报给陆峥年。
然而,沈砚之却像是彻底沉寂了下去。
他每天只是麻木地干活、吃饭、睡觉。不再与任何人多言,更没有任何打探消息或与人接触的迹象。
这种过分的“安分”,在陆峥年看来,更像是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或者说,是被人刻意叮嘱后的蛰伏。
陆峥年的耐心在焦灼中逐渐耗尽。他不能坐等陈九再次利用沈砚之搞出更致命的事端。
他必须主动出击,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僵局。要么彻底控制住沈砚之,要么……彻底毁掉这个隐患。
就在他几乎要下令直接抓人之际,副官带来了一份看似无关紧要的情报。
“旅座,我们的人发现,陈九消失前最后接触的几个人里,有一个是西城‘宝墨斋’的老板,叫孙守拙。这人以前倒腾过古籍字画,据说……和沈家老爷子有过些来往。”
沈家?古籍字画?
陆峥年的神经猛地被触动!他立刻想起之前刘营长酒后透露的。当年抄没沈家,有一批珍贵古籍字画“不翼而飞”!
难道……陈九和沈砚之最近诡异的沉寂,并非放弃,而是转换了方向?他们在暗中调查这批失踪的字画?想从这方面找到攻击他的突破口?
虽然贪污些战利品在军阀中不算什么大事,但在这个敏感时刻。如果被翻出来大做文章,尤其是和“通敌案”的苦主沈家牵扯在一起,足以让赵承业的猜忌火上浇油!
宁可错杀,不可错放!
一个计划瞬间在陆峥年脑中形成。既然他们想查字画,那就给他们一条“线索”!一条足以让他们疯狂、又能被自己完全掌控的“线索”!
他立刻叫来那个曾替他警告沈砚之的军装男子,低声吩咐了一番。
……
几天后,沈砚之在清理一堆客人留下的垃圾时,手指无意间碰到了一个被揉成一团的纸团。他本能地想扔掉,但纸团质地似乎有些特别,他鬼使神差地将其展开。
上面是用潦草却难掩功底的毛笔字写的一行小字:“欲知沈家失宝踪,今夜子时,城隍庙破碑下。”
沈砚之的心脏猛地一跳!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沈家失宝?! 是指父亲那些失踪的藏书和字画?! 这条线索……是谁给的?!
巨大的震惊和疑惑过后,便是难以抑制的激动!难道除了陈九,还有别人也在暗中关注沈家的事?
甚至掌握了那批失踪珍宝的下落?如果找到那批东西,是不是就能证明陆峥年贪污?从而撬动整个案子?
他立刻想去找陈九商量,但随即想起陈九之前的叮嘱,近期绝对不要主动联系他。
强烈的冲动和一丝谨慎在他脑中交战。最终,对真相的渴望压倒了一切。他决定独自前往!万一……万一这是真的呢?
是夜,子时。残月被乌云遮蔽,城隍庙废墟笼罩在浓重的黑暗里,只有风声穿过断壁残垣,发出呜咽般的怪响。
沈砚之裹紧破旧的衣衫,如同幽灵般潜行而至。他找到那半截破碑,心脏狂跳着,四下张望。
周围死寂无人。
他深吸一口气,蹲下身,用手在碑座下摸索。很快,他摸到了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小东西!
他颤抖着打开油布,里面并非他预想的珍宝,而只是一张叠起来的纸。
就着微弱的天光,他勉强看清纸上的内容,那是一份极其简略的货物清单的抄件,上面罗列了几种古籍和字画的名称。
末尾有一个模糊的签名和日期,签名似乎是个“孙”字,而日期,就在沈家被抄没后不久!
最让他浑身血液冻结的是,在清单的一角。
盖着一个熟悉的、刺眼的红色私章印记,那是陆峥年的私章!他曾在父亲某份与军方往来文书上见过副本,绝不会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