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的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他没想到运气这么好,竟然在这里直接得到了验证。他看着对面几乎无法抑制激动的沈砚之,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兄弟,”陈九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
“听到了吗?老天爷都在帮你!东西就在那儿!现在,就看咱们有没有本事,把它弄出来了!”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低沉诡秘:“不过,光知道在哪儿没用。咱们得知道,具体在哪个架子?哪个编号?
谁有权限接触?甚至……里面的东西,到底是怎么‘安排’的?这些,才是关键!”
他刻意将“安排”两个字咬得很重,暗示着档案可能被篡改的真相。
沈砚之猛地抬头,看向陈九:“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陈九身体前倾,几乎耳语:
“我们需要一个‘内应’。一个能接触到那些档案,并且……或许对周阎王或者陆峥年不满的人。
比如,刚才他们说的,那些不被信任的‘小白脸’文书?或者,对现状不满的、被排挤的老兵?”
他盯着沈砚之的眼睛:
“兄弟,这事儿,得靠水磨工夫。你帮我,我帮你。我找门路试探接触,你……继续帮我盯着陆峥年那边的动静。咱们双管齐下,如何?”
沈砚之看着陈九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知道自己已经完全被拖入了这场危险的游戏。但档案的确切消息,像磁石一样吸引着他,让他无法抗拒。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光芒,重重地点了点头。
自那日在茶馆亲耳听到士兵证实沈家档案所在后,沈砚之感觉自己像被架在文火上炙烤。希望与恐惧交织,焦灼难耐。
他更加卖力地扮演着“墨言”这个角色。洗刷碗盘,忍受屈辱,但那双眼睛,却像饥饿的猎犬,更加贪婪地捕捉着一切与。
“陆峥年”、“周阎王”、“档案”相关的蛛丝马迹。
陈九交给他的“任务”,他完成得越发细致。
他甚至开始冒险,在送菜倒水的间隙,刻意放慢脚步,屏息倾听那些军官衙役的谈话碎片。关于陆峥年的信息,逐渐多了起来。
“……陆少将这次又打了胜仗,大帅高兴,怕是又要升了……”
“升得快有什么用?手段太狠,下面弟兄怨声载道……”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上次背后议论他的那几个,现在还在伤兵营躺着呢!”
“听说他当年也是穷小子出身,爬得真快啊……”
“快?那是踩着多少人头上来的?沈家那事儿……”
每当听到“沈家”二字,沈砚之的心脏都会骤停一拍。
他听到的,多是些零碎的评价:“下手黑”、“治军严酷”、“赵大帅跟前最锋利的刀”、“不近人情”
……这些词汇,一点点拼凑出一个冷酷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军阀爪牙形象。与他记忆中那个冷峻的、下令抄家监刑的军官身影完美重合。
恨意,在这些零碎的信息浇灌下,愈发根深蒂固,枝繁叶茂。
这天傍晚,饭馆里来了几个看起来级别稍高的军官,占据了最好的雅间。酒过三巡,声音便大了起来。
沈砚之被胖老板指派去给他们添热水。
他低着头,提着沉重的水壶,小心翼翼地走进雅间。军官们正聊得兴起,没人注意这个卑微的伙计。
“……要说陆峥年那小子,是真他妈狠!”一个满脸红光的胖子打着酒嗝:
“当年沈家那案子,明明疑点不少,愣是让他办成了铁案!赵大帅龙心大悦啊!”
另一个瘦高个接口道:“可不是嘛!我听说,沈文渊那老骨头硬得很,打死不认。
最后还是陆峥年亲自去‘劝’了一次,嘿,你猜怎么着?后面就顺利画押了!虽然画完没两天人就没了……”
沈砚之添水的手猛地一抖,热水溅出来一些,烫得他手背一红。但他浑然未觉,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瞬间冻结!
亲自去“劝”?父亲……父亲最后竟然见过陆峥年?!画押?!
那胖子压低声音,带着点猥琐的笑意:“‘劝’?怎么劝?周阎王那儿那么多家伙事儿都不顶用,他陆峥年去了就顶用了?
我看啊,八成是拿了人家什么软肋……比如,那个侥幸跑掉的小儿子?”
“嘘!喝多了吧你!这话也敢乱说!”旁边有人立刻警惕地制止。
胖子似乎也意识到失言,赶紧打了个哈哈,转移了话题。
但沈砚之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只剩下那几个字:“亲自去劝”、“拿了软肋”、“小儿子”……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父亲最后那短暂的、异常的沉默,那复杂的、带着绝望的眼神……不是因为熬刑不过,而是因为陆峥年!
是因为陆峥年用他,沈砚之的安危来威胁了父亲!
所以父亲才放弃了坚守,选择了屈辱地画押,用最后的清白,换他一条生路?!
而这个卑鄙小人,在利用他逼死父亲之后,竟然还能冷着脸站在刑场上,监刑!甚至……
可能后来还假惺惺地“关注”过他?那次的警告……是猫哭耗子吗?!是怕他查出这丑恶的真相吗?!
滔天的恨意如同火山喷发,瞬间吞噬了沈砚之所有的理智!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血红色!
他几乎能想象出陆峥年是如何冷酷地、居高临下地,用他的性命来逼迫早已伤痕累累的父亲!
“哐当!”一声脆响!
沈砚之手中的水壶脱手掉落,砸在地上,热水和碎片四溅!
“妈的!找死啊!没长眼睛的废物!”雅间里的军官被吓了一跳,顿时怒骂起来。
胖老板闻声冲进来,一看这情形,吓得脸都白了。赶紧点头哈腰地道歉,然后一把揪住呆若木鸡、浑身发抖的沈砚之,粗暴地将他拖了出去。
“滚!给老子滚出去!玛的!废物点心!尽会给老子惹祸!”胖老板将他狠狠推搡到后院,破口大骂。
沈砚之踉跄着摔倒在冰冷的泥地上,手腕的伤处传来剧痛,但他却仿佛感觉不到。
他蜷缩在地上,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仇恨而剧烈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喉咙里发出野兽受伤般的呜咽。
陆峥年!陆峥年!
这个名字,从此在他心里,不再仅仅是一个冷血的执行者。
更是一个用最卑鄙手段逼死他父亲、践踏他父亲最后尊严的魔鬼!其面目之峥嵘丑恶,远超他之前的想象!
他之前所有的疑惑似乎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只是警告?因为陆峥年心虚!他怕父亲临死前留下了什么暗示!他怕自己逼死忠良的丑事曝光!
不知在冰冷的地上躺了多久,沈砚之才缓缓坐起身。他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之前的恐惧和犹豫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冰冷的恨意所取代。
他必须报复!他一定要让陆峥年付出代价!不仅仅是性命,更要让他身败名裂!让他为对父亲所做的一切,忏悔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