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朝,洛城。
厚重的朱漆城门早已紧闭,门后数十根手臂粗的顶门柱死死抵住,城墙上密密麻麻的守军如同贴满墙的蚂蚁,甲胄上的铜钉在残阳下泛着冷光。
滚木礌石堆得比人还高,几处城垛后架着黑漆漆的铁锅,锅里滚烫的热油冒着白烟,偶尔溅出几滴落在城砖上,发出“滋啦”的声响,烫出一个个黑印。
更惹眼的是城墙上架着数十架巨型元戎弩,巨大箭矢透着寒光对着城墙外,一箱箱火药堆放在箭楼中,皇帝陈景润最后家底都用在城防上了。
“陛下,城防已布置妥当,禁卫营全员上城,城郊壮丁也都按您的旨意编入各队,粮草至少能撑三个月!”
兵部尚书柳承业抹着额头的汗,凑到城楼上的陈景润身边,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的镇定。
陈景润穿着明黄色的龙纹软甲,脸色却比甲胄的寒铁还白。
他扶着城垛,望着远处天际线尽头那道隐约的黑色线——那是周朔大军的前锋。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却在微微发颤:“柳卿,各地勤王军多久能到?”
柳承业眼神闪烁了一下,硬着头皮道:“陛下,勤王军……各府州正在集结,最快也要半月。”
“十日,半月……”陈景润低声重复着,喉结滚动了一下,“洛城城墙高厚,只要我们守得住这十天,等勤王大军到来,内外夹击,周朔那逆贼必败!”
他说这话时,声音刻意拔高,像是要让周围的守军都听见。
可城墙上的士兵们只是低着头,握着长枪的手紧了又松——谁都知道,周朔起兵以来从无败绩,连号称固若金汤的重镇徐州,都被他三天攻破,这洛城,真能守住十天?
就在这时,城外传来一阵隐约的号角声。众人抬头望去,只见那道黑色线缓缓推进,周朔大军如同潮水般铺开,却没有立刻冲锋,反而在离城墙三里外停下,开始有条不紊地安营扎寨。
士兵们挥着锄头挖掘壕沟,一队队骑兵牵着战马绕营巡逻,还有不少人推着沉重的炮架,在营地东侧开辟出一片开阔地,将一门门崭新的红夷大炮架设起来,炮口齐齐对准洛城方向。
“哼,看来周朔也知道洛城难攻,打算打围城战!”柳承业松了口气,指着城外笑道,“陛下您看,他这是想跟我们耗着,可我们粮草充足,耗得起!”
陈景润也眯起眼,看着城外井然有序的敌军,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是啊,再厉害的将领,面对高厚城墙也得按规矩来,周朔就算再逆天,总不能飞进城里来吧?
他点点头,语气也硬气了些:“传令下去,夜间加强巡逻,谨防敌军袭营,只要撑过这几日,援兵一到,便是我们的转机!”
可他不知道,此刻周朔的中军大帐外,一场颠覆时代的计划正在悄然启动。
周朔身披玄色披风,站在帐前的高台上,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夜风格外凉爽,吹得他披风下摆微微飘动。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戌时已到。
“通知天工营,准备升空。”周朔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身后的亲卫统领吴风立刻单膝跪地:“属下遵令!”
吴风转身快步离去,不多时,大军后方一处隐蔽的山谷里,传来了轻微的“呼呼”声。
山谷两侧挂满了黑色帷幔,将里面的景象遮得严严实实。
数十个巨大的丝绸气囊正在被加热,气囊下方的吊篮里,堆满了圆滚滚的猛火油罐和外壳刻着纹路的震天雷,十几个身穿轻甲、背着短弩的士兵正检查着装备——他们是周朔精心挑选的“天降神兵”,也是这个时代第一批空军。
“都检查仔细了!火折子要防潮,震天雷的引信不能出半点差错!”天工营统领秦霄蹲在吊篮边,仔细检查着每一个细节。
一名士兵举起火折子试了试,火苗“腾”地蹿起:“秦统领放心,都没问题!”
秦霄点点头,抬头看了眼天色,夜空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只有几颗星星在云层后闪烁。
他深吸一口气,高声道:“加热完毕!准备升空!目标——洛城内城粮仓、军械库!”
随着他的命令,吊篮下方的火盆被添上足量的干柴,火焰越烧越旺,热气不断涌入气囊。
巨大的丝绸气囊渐渐膨胀,带着吊篮缓缓升空,如同一个个黑色的巨物,悄无声息地向着洛城方向飘去。
子时,洛城城头。
守军们熬了大半夜,早已昏昏欲睡。
负责巡逻的伍长赵三打了个哈欠,揉了揉通红的眼睛,看着身边的士兵们靠在城垛上打瞌睡,也没心思呵斥——从黄昏到现在,城外的周朔军一点动静都没有,谁都觉得这夜会平静过去。
“都打起精神点!别睡着了!”赵三嘴上喊着,自己却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就在这时,空中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呼呼”声,像是风吹过巨大的布幔。
“什么声音?”一个士兵揉着眼睛抬头望去,下一秒,他的眼睛猛地瞪大,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那……那是什么东西?!”
所有人都被他的声音惊动,纷纷抬头。
只见夜空中,数十个巨大的黑影正缓缓飘来,黑影下方还燃烧着幽蓝色的火焰,如同传说中带着地狱业火的怪物!
它们无声无息地移动着,越来越近,甚至能看清黑影下方挂着的吊篮!
“妖……妖怪啊!”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声音里满是惊恐。
“是天罚!周朔是逆贼,上天派妖怪来惩罚我们了!”另一个士兵扔掉手中的长枪,转身就想跑。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城头上蔓延开来。守军们乱作一团,有的拔剑对着空中乱挥,有的跪在城垛前磕头求饶,还有的互相推搡着想要逃离城头。
柳承业闻讯赶来,看到空中的景象,脸色瞬间惨白,他拔出佩剑高声喊道:“慌什么!不过是些邪术伎俩!弓箭手准备,射下来!”
可士兵们早已被吓破了胆,哪里还听得进命令?弓箭手们手抖得连弓都拉不开,箭枝射出去没飞几步就掉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空中的热气球上,秦霄猛地挥下手中的红旗。
“投!”
吊篮里的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点燃猛火油罐的引信,将它们一个个推下吊篮。
漆黑的油罐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弧线,如同坠落的流星,向着洛城内城的粮仓方向砸去。
紧接着,震天雷也被点燃引信,顺着油罐的轨迹落下。
“轰!”
第一个震天雷在粮仓外的空地上炸开,巨大的爆炸声震得地面都在颤抖,火焰瞬间蹿起三丈高,将周围的房屋点燃。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震天雷接连爆炸,猛火油罐摔在地上,热油飞溅,火势迅速蔓延,很快就吞没了整个粮仓。
“哗——!”
粮仓的屋顶在烈火中坍塌,粮食燃烧的焦糊味顺着风飘满了整个洛城。紧接着,军械库方向也传来了爆炸声,箭矢和火药被点燃,引发了连环殉爆,火光将夜空照得亮如白昼。
城内彻底乱了!百姓们从睡梦中惊醒,看到冲天的火光,纷纷哭喊着逃亡。
街道上拥挤不堪,哭声、惊叫声、爆炸声混杂在一起,如同人间地狱。
城外,周朔站在高台上,看着洛城内的火光,眼中寒光爆射。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长剑,指向洛城方向:“炮兵集群!目标洛城外城城墙及箭楼!全覆盖射击!给老子轰平它!”
“遵令!”炮兵统领高声应和,随即挥动令旗。
早已标定好诸元的近百门红夷大炮同时开火,“轰隆隆隆——!”
震天动地的炮声响起,一颗颗炮弹如同流星般飞向洛城城墙。
炮弹砸在城砖上,瞬间炸开,砖石飞溅,城垛被轰得粉碎。
箭楼在炮火中摇摇欲坠,最终“轰隆”一声倒塌,烟尘弥漫,紧接着火药箱被殉爆……
更猛烈的爆炸声响起……
城墙上的守军更是惨不忍睹,在如此密集的炮火覆盖下,他们连同滚木礌石一起被撕碎、炸飞,鲜血染红了城墙,残肢断臂到处都是。
侥幸没死的士兵也被吓得魂飞魄散,趴在城砖后面瑟瑟发抖,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几乎在炮火响起的同时,洛城城墙外的几处隐蔽角落,数支穿着黑色夜行衣的小队正趴在草丛里。
他们是周朔麾下的“幽灵”特种狙击小队,手中握着特制的燧发狙击枪,枪管上装着简易的铜制瞄准镜。
“目标:城墙上那个穿校尉甲的,距离三百步。”小队长沙鹰低声说道,同时调整着瞄准镜。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在炮火声中显得微不足道,城墙上那个正在声嘶力竭呼喊着组织抵抗的校尉应声倒地,额头出现一个血洞。
“第二个目标:左侧操作床弩的士兵,距离两百八十步。”
“砰!”又是一声枪响,操作床弩的士兵被精准爆头,尸体倒在床弩上,鲜血顺着弩箭流下。
“砰!”“砰!”“砰!”
枪声接连响起,城墙上的守军军官和操作守城器械的士兵一个个倒下。
他们根本不知道攻击来自何方,只能在恐惧中四处张望,却连敌人的影子都看不到。
指挥体系瞬间瘫痪,残存的守军彻底失去了抵抗的勇气。
炮火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开始逐渐延伸,重点打击城门区和城内残存的炮兵阵地。
洛城外城墙已经被轰得千疮百孔,多处出现了巨大的缺口。
“神机营!麒麟卫一师!前进!”
嘹亮的号声响起,早已在后方待命的燧发枪兵方阵开始向前推进。
士兵们穿着统一的黑色军服,手持燧发枪,踏着整齐的步伐,如同移动的钢铁墙壁,向着城墙缺口逼近。
他们并不急于攀爬,而是在距离城墙五十步的地方停下,分成三排轮流射击。“砰砰砰!”密集的枪声响起,铅弹如同暴雨般飞向城墙缺口处残存的守军。
侥幸未死的守军刚从炮击的眩晕中回过神来,就被迎面而来的铅弹击中,纷纷倒地。
剩下的人再也撑不住,扔掉武器,哭喊着向内城逃去:“逃啊!城破了!快跑啊!”
外城守军彻底溃散,周朔军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就迅速占领了外城的所有关键要点。
而就在洛城陷入火海与激战之时,陈朝北方的疆土上,另一支大军正在狂飙突进。
崔琰骑着战马,手持长枪,身后是十万装备精良的第一兵团士兵。
他们刚刚攻破北凉州的城门,守军要么战死,要么投降。
城头上,陈朝的旗帜被降下,取而代之的是周朔麾下的玄色战旗。
“参谋长,北凉州已克!城内守军除少数顽抗者外,其余全部投降!”武冲策马来到崔琰身边,兴奋地说道。
崔琰点点头,目光看向南方洛城的方向:“传本参谋长命令,留下一千人驻守北凉州,其余人休整半个时辰,继续向西南推进!务必在三日内赶到洛城外围,与主公汇合!”
“遵令!”
与此同时,邺城城内,一群穿着布衣的百姓突然冲出家门,手持锄头、菜刀,向着府衙冲去。
他们是三年前周朔秘密派遣军事小队建立的根据地成员,他们配合着大部队作战,带路引路,里应外合起到巨大作用。
府衙内的守军本就人心惶惶,面对突然发难的反抗军,根本无力抵抗。
不多时,府衙的大门被攻破,邺城守将看着涌入的反抗军,无奈地放下了武器:“我降……”
短短一日之内,陈朝北方各州接连告破。反抗军熟悉地形,负责内应和情报;崔琰的第一兵团装备精良,战力强悍,负责正面攻坚。一座座城池要么被里应外合攻破,要么望风而降。
捷报如同雪片般飞向周朔的中军大帐。
“报——!主公!崔琰将军已克北凉州,正率军南下,预计三日内抵达洛城!”
“报——!邺城守将开城投降,根据地反抗军已接管城池,等候主公号令!”
……
“报——!第一兵团先锋部队已抵达洛城以北百里,正扫清沿途残敌!”
这些消息很快传遍了周朔大军,士兵们士气大振,纷纷请战,要求立刻拿下洛城内城。
而消息也通过俘虏传到了洛城内部,本就士气低落的洛城守军更是面如死灰。
“北凉州丢了?邺城也降了?冀州,幽州……相继失守…”柳承业拿着战报,手都在发抖,“勤王军呢?秦朝的援军呢?他们怎么还没来?”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城墙上的守军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周朔军,再想到北方疆土尽数易主,最后一丝等待援军的希望也彻底破灭了。
皇宫内,陈景润坐在龙椅上,脸色惨白如纸。
殿外传来的爆炸声和喊杀声越来越近,窗外的火光染红了半边天。一名太监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哭喊道:“陛下!外城……外城丢了!周朔军已经打到内城城下了!”
“什么?!”陈景润猛地站起来,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撞在龙椅扶手上。
他看着殿外冲天的火光,浑身筛糠般颤抖,嘴里喃喃自语:“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知道,洛城的陷落只是时间问题,而他的末日,也即将来临。
外城废墟之上,周朔手持长剑,站在一处被炸毁的城垛上,冷漠地注视着前方的内城和皇城。
内城的守军还在负隅顽抗,城头上不时有箭矢射来,却都落在离他很远的地方。
吴风走到他身后,躬身道:“主公,崔琰将军传来消息,三日之内必到洛城。城内的潜伏白玉京人也已做好准备,随时可以内应。”
周朔点点头,目光依旧盯着内城:“传令崔琰,加快速度,合围洛城。另外,给城内传信,告诉那些还在观望的官员,识时务者为俊杰,早日归顺,可保全家性命;若敢顽抗,城破之日,玉石俱焚。”
“末将遵令!”
周朔举起长剑,指向内城方向,声音传遍了周围的士兵:“将士们!洛城内外城已破,敌军已是强弩之末!三日之后,崔琰将军大军赶到,便是我们总攻之时!届时,我们将踏平皇城,终结陈朝,建立新的秩序!”
“踏平皇城!终结陈朝!”士兵们齐声高呼,声音震耳欲聋,如同惊雷般响彻洛城上空。
内城墙上的守军听到这声高呼,脸色更加苍白。他们知道,总攻的号角,即将吹响,而他们的抵抗,不过是最后的挣扎。
夜空下,洛城的火光依旧冲天,周朔的大军如同猛虎般蛰伏,等待着最后的冲锋。一场决定时代走向的决战,即将在这座千年古都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