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塘边的空气里,血腥味、水腥味、火药味与骤然降临的铁锈味绞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浊流。
夕阳被乌云撕成碎片,残光像血痂一样黏在塘面。
周朔吴风在村民围攻中苦苦支撑,眼看就要命丧于这些村民的手中…
呯……
砰——
第一声燧发枪响,从东南角炸开。铅丸撕开空气,把最前排那个高举柴刀的壮汉胸口凿出一个拳头大的血洞。
他像一袋被划破的稻谷,仰面倒下,血沫喷在旁边人脸上,烫得对方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
咻——
紧接着,元戎弩的破空声骤起。
三道黑影以极快奔跑速度射出手中元戎弩箭,精准地钉进三个正要扑向周朔的后生膝弯。
骨裂声清脆,三人跪倒,抱着扭曲的腿在泥水里翻滚,嚎叫声被下一瞬的刀吟碾得粉碎。
他们并没停手的意思,凡拿武器者,包括老人小孩,连拿木棍的都在攻击范围之内。
领头之人勒住墨骓,马缰在他掌心发出“咯吱”一声。
十余骑亲卫呈扇形散开,马蹄铁踏在青条石上溅起火星。
刀出鞘的声音整齐得像是同一面旌旗在风中猎猎——十余柄黑刀,十余道冷月,倒映着一张张被面罩遮住的面孔,只露出十二双寒星般的眼睛。
“所有人,双手抱头蹲下!否格杀勿论!!!”
一声震耳欲聋,如同九天雷霆般炸裂的怒吼,携着无匹的威严和杀伐之气,轰然碾压了整个喧嚣混乱的沉塘现场!
这声怒吼,不仅压倒了所有村民的嘶吼,更像是重锤敲在每个疯狂者的心头,让那沸腾的暴虐瞬间为之一滞!
一支人马如同撕裂画卷的钢铁洪流,以风卷残云之势轰然而至!
是周朔手下亲卫之一的御营铁骑,只有十二骑,但每一骑都是高头大马,彪悍凛冽!
马上的骑士清一色的漆黑劲装,外罩半身轻甲,脸上戴着冰冷的金属面罩,只露出一双双如同淬火寒星般的锐利眼眸!
马鞍旁悬挂着统一的黑色战刀,阳光下折射出令人心悸的冷光!为骑兵中万中精英,一人可战三名重甲铁骑。
御营铁骑刚至,后面三十六神卫分两队,一队手持元戎弩,一队手持燧发铳,以常人无法反应的速度将现场控制起来。
最前方是一匹神骏异常、毛色如墨的骏马,马上一人,同样劲装,却未戴面罩。
此人面容刚毅冷峻如同刀削,气势如山似岳,正是吴风口中的“亲卫副队长”陈泰!
他的眼神扫过场中的混乱,落在单膝跪地、手臂鲜血淋漓的吴风身上,落在被重重围困的周朔身上,最后落在中央那口沾满血污的猪笼和被粗暴拉开的小女孩身上……
一股如同实质般的、冰冷刺骨的滔天杀意,如同北极寒流般从他身上猛然爆发,瞬间席卷了整个池塘岸边!连那浑浊的塘水似乎都凝结了一瞬!
“御营铁骑在此!持械抗命、谋害上官者——”陈泰的声音如同寒铁摩擦,冰冷刺骨,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威势,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众人心头,“格杀勿论!!!”
哗啦啦!
随着他话音落下,身后十余铁骑动作整齐划一!哐啷啷一阵慑人心魄的刀吟声,十几柄闪着夺命寒芒的战刀瞬间出鞘!
冰冷的刀锋直指场中惊骇僵立、面无人色的所有顾氏族人!
时间仿佛凝固了。
沉塘的水腥气依旧浓烈,却再也压不住那扑面而来的、令人骨髓都冻结的铁血煞气!
顾族长那张老脸在听到“御营铁骑”四个字时,由铁青转为死灰,最后一片煞白!
握着乌木拐杖的手抖如筛糠,枯朽的身体摇晃几下,终于支撑不住,“噗通”一声,如同失去了所有骨头的烂泥,直挺挺地瘫倒在冰冷的泥地里。
他浑浊的眼中,只剩下最深沉的、如同深渊般的恐惧和绝望!
族规、祠堂、田地……在这冰冷的铁蹄面前,如同被狂风撕裂的草芥。
村民们更是魂飞魄散,所有挥舞着的农具“哐啷当啷”地掉了一地。
他们脸上的凶悍和疯狂瞬间褪尽,只剩下对官军、对死亡的原始恐惧。
身体僵硬,连呼吸都忘记了,一个个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面无人色地望着那支如同从地狱中杀出的铁骑。
周朔看着瘫倒的顾族长和满地掉落的“凶器”,紧绷的心弦终于微微一松。
但他眼中的愤怒丝毫未减,反而更加深沉凌厉。
亲卫控制全场后,将轻伤没受伤的等全部押进饲堂看押,亲卫们开始补刀。
噗嗤——
刀尖从锁骨下方斜挑进去,切断气管,再顺势一拧。血泉喷在亲卫的靴面上,黑皮靴连颤都没颤一下。
第二刀、第三刀……每一次刀锋入肉的声音,都像是铁锤砸在砧板上,把村民心里最后一点侥幸砸得粉碎。
有人开始呕吐,有人尿了裤子,黄色的液体顺着裤管流进泥水里,和血水混成诡异的橙红。
军队可不是讲仁慈的地方!
这也是周朔军老传统了,只要是敌人,没有特殊命令重伤死亡都会补刀。
“噗嗤…噗嗤…”的补刀声,吓得村民们瑟瑟发抖,刚才有多嚣张,此时就有多狼狈!
周朔对亲卫们的表现还算满意,目光越过惊魂未定的人群,死死盯在瘫软如泥的顾族长那张扭曲的脸上,如同看着一条毒蛇的七寸。
冰冷的、如同审判般的声音在他口中响起,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池塘岸边:
“铁证如山?祖宗规矩?今天倒要看看,究竟是谁的‘铁证’,又是谁家的‘祖宗’,敢在这朗朗乾坤下——”
周朔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万钧之力,瞬间击碎了顾族长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草菅人命,戕害妇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其余人严查,严办!”
这句话落地时,两个亲卫已经架起顾族长。老人像一袋腐臭的糠麸,被拖过泥水,拖过他自己定的“浸猪笼”的痕迹,拖向饲堂——那里将成为临时牢笼,也将成为审判场。
吴风单膝跪在周朔右后侧,左臂的刀口还在渗血,顺着指缝滴在刀镡上。
他抬头,目光掠过饲堂斑驳的砖墙,掠过那些被押进去的族人,最后落在池塘对面。
风忽然乱了。
芦苇丛里,几根枯黄的苇杆晃了一下——不是被风晃的,是被杀气撞的。
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铁石,眼神锐利如电,倏地射向池塘对面那片稀疏的、在风中摇曳的芦苇丛!
那里,几根枯黄的苇杆极其轻微地、不自然地晃动了一下,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主公小心!”吴风低吼出声的同时,身体已经本能地做出了反应,一个迅捷无比的侧步,硬生生用身体挡在了周朔的左侧后方!
“咻——咻…!”
一道尖锐得几乎撕裂空气的厉啸声破空而至!
一支漆黑的狼牙重箭,裹挟着冰冷的杀意,如同毒蛇吐信,从芦苇丛的阴影中激射而出!
它撕裂了凝固的空气,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死亡尖啸,目标精准无比——赫然是周朔的后心要害!
箭簇在残阳的余晖下闪烁着幽蓝的、不祥的寒光!
箭矢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厉鬼的嚎叫,瞬间刺破了塘边死寂的恐惧。
那点幽蓝的寒芒在众人惊骇欲绝的瞳孔中急速放大!
吴风挡在周朔身侧的动作快得只剩下残影,但他离那致命一箭的轨迹终究差了毫厘!
眼看那淬毒的狼牙箭就要贯入周朔的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