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旋郡主看着这热闹的一幕,侧目瞥了眼身旁人清俊的侧脸,语带戏谑:
“当初你被捉了几回?”
林知行眸光微凝,眼底漫过苦涩。
他转头,向青旋郡主端端正正行了一礼:“孟大人已允我辞官,郡主,保重。”
青旋郡主神色一紧:“今日便走?”
林知行微微颔首,他去意已决,只想早日同妹妹汇合。
二人目光相汇,林知行旋即释然一笑,转身融入滚滚人潮,逆流而去。
青旋郡主独立原地,目送那道瘦削倔强的背影消失在喧嚣人群之中,久久未能回神。
三月中旬,平西王携青旋郡主,挥师北上,直指北境莫州。
同一时节,楚州荆山县城外的官道上,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徐徐前行。
车中,林知夏眺望着窗外尺许高的青青稻苗,头也不回问道:“我哥何时能到荆山县?”
“冽风说就这一两日。”江成说着,把剥了一半的枇杷递过去。
林知夏笑吟吟接过,放下车帘,身子一歪便斜倚上江成肩头。
车内只他二人,阿昼与阿山在外驾车。
后面那辆车上,江溪云与芙昕正持缰御马,车内坐着老二、老三和曾石。
江溪云宁愿赶车,也不愿与江成、林知夏同乘。
正午的荆山县主街上人来人往,喧嚣熙攘。
林知夏一行人的马车尚未停稳,便被前方骤起的骚动吸引了目光。
恰逢道旁有间客栈,一行人立即下了马车,将马车留给腿脚不便的老二照看,所有人都凑了过去。
只见路中央,一顶青布小轿被衙役簇拥着停在原地。
轿帘紧闭,里面坐着的应是当地县令。
骚动源于一位跪在石板路上的年轻妇人。
那妇人面庞稚嫩似少女,与芙昕、江溪云年纪相仿。
腹部的隆起清晰可见,约莫已有五六个月的身孕。
她倔强地跪在冷硬的石板路上,泪水早已糊满了她苍白憔悴的脸。
她一只手护着肚子,另一只手在地上支撑身体,艰难叩首,口中反复哀诉:
“我丈夫他是被冤枉的,他连杀鸡都不敢,怎会杀人!”
“求县老爷重新审理张屠户的案子!”
每一次叩首,尘垢便混着汗水泪水附上额际,狼狈凄楚,可妇人眼神却仍死死盯着那紧闭的轿帘。
衙役们顾忌她有身孕,强压着怒火不敢动粗,周遭的人群越聚越密。
“大胆刁妇!”轿帘纹丝不动,里面传出县令不耐的冷喝,
“戴氏!此案脉络清晰,人证物证俱在!田小福杀人罪证确凿,岂容你在此胡言乱语,扰乱视听!”
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威胁,“念你身怀六甲,本官才容忍至今。若再执迷不悟,纠缠官轿,便以妨碍公务之罪押回县衙,届时伤了你腹中骨肉,休怪本官无情!”
“不能啊!大老爷!我家小福真的是被冤枉的!”
那名唤戴氏的年轻妇人发出绝望的哀嚎,身体抖得更厉害了,“求您再审一审,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她不顾衙役们试图拉开的动作,又重重地将额头磕向石板。
就在这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从人群中奋力挤出,老泪纵横地扑过来,想将戴氏从地上拽起来。
“妮儿!我的儿啊!你别犯傻了,孩子要紧。”
芙昕见戴氏气衰欲厥,即刻上前:“我是大夫,我给她看看。”
言罢,纤指已搭上戴氏腕脉。
“她有滑胎之兆,必须卧床静养,万不可再像现在这般激动。”
老妇人看芙昕年幼,本将信将疑,见芙昕一语中的,眼神立时恭敬。
“先送她回家,您腿脚不便,让我朋友帮忙。”
芙昕刚刚看着老妇人从人群中走出,留意到对方走路有点跛。
她转头看向江溪云。
在这样人人相熟的小地方,名誉更加重要,若让男子援手,定会惹出闲话来。
江溪云立即上前,一把将戴氏抱起,让那老妇人前头带路。
一行人回到戴氏家里,江成、阿昼等男客止步前院。
安顿好戴氏后,老妇人给几人倒水,随即又熟练地自厨房找出药包,准备去煎药。
芙昕看了一下药方,,是副稳妥安胎的方子,虽不尽对症,却也妥当。
她未提更改,只趁老妇烧火间隙为她按摩腿脚,顺便问起冤情。
老妇人见几人气度不凡,也是走投无路了,便将自家的事跟他们说了。
戴氏已经不是第一次拦轿了,她还去县衙敲过鸣冤鼓......
此时的林知夏,也在向隔壁的邻居打听情况。
戴氏的丈夫田小福被控杀人,已由县衙定罪,不日将押往州府复审。
三天前,城西的张屠户被发现死在家中,有目击者在案发当日天擦黑时,看见田小福自张家走出。
而田小福也有杀人动机。
数日前,田小福买了张屠户的猪肉,吃了之后他与妻子戴氏都腹泻不止,连累戴氏胎像不稳。
为此,一向温和懦弱的田小福曾当众与张屠户争执。
此外,衙役在田家搜出了凶器,一把刻有张屠户印记的剁骨刀。
人证、物证、动机俱全。
听到这里,林知夏眉间轻蹙:“难怪县衙不受理。”
“姑娘有所不知,”邻人低声道,“小福性子绵软,哪有胆量杀人?案发时他有不在场证据!”
原来,田小福有个孪生哥哥,同他长得一模一样,名唤田大福。
田大福与弟弟懦弱的性格完全相反,是个性子暴烈,好吃懒做的赌徒。
案发时,田小福在茶馆帮工,很多人可以作证。
但是张屠户死后,田大福却失踪了。
目击者描绘的凶手特征又指向田小福。
县衙因此推断:在茶馆制造不在场证明的实为田大福。
因为县里的人,大多分不清兄弟二人,茶馆的人也不能确定,看到的是哥哥还是弟弟。
而真正与张屠户结怨的是田小福。
于是人证物证齐全的情况下,县令给田小福定了罪。
田大福也定为帮凶,正被通缉。
戴氏了解自己的丈夫,家里都靠着茶楼活计养家,他绝不可能在上工时间偷跑去杀人。
邻居和戴氏都认为,杀人的是哥哥田大福,只是他们找不到人,没证据翻案。
早前兄弟因性格不合分家,二者之间少有往来。
戴氏问遍了亲戚好友,也没人见过田大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