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在家的严捕头终于收到新仵作验尸的消息,他急匆匆赶到县衙。
正欲一探究竟,刚踏入衙门就被昔日下属拦住。
“头儿,你多担待,这是县令大人的意思,衢州来人了!”
严捕头心中不解,衢州是来人了,但来的是卫通判的人啊!
昨晚还教训了江家,今日已无人敢来衙门闹事。
怎么又冒出其他人?
他不顾阻拦冲向停尸间,还未入门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尸体旁伫立着两个玄色身影,其中一人正执刀剖开尸体胸膛。
昏黄烛光中,执刀者的侧颜露出半截面具。
是新来的仵作,严捕头眉头一紧,还未来得及细看。
徐靖已如箭般冲至身前,擒住他手腕,反手一按,随之一脚将他踹飞至屋外。
他竟毫无还手之力!
外面的衙役们知道未拦住人是失职,纷纷低头。
“看来你这捕头,在衙门倒是嚣张的很,来人!严捕头顶撞上官,出言不逊,即日起押入大牢。”
“凭什么关我!”严捕头气势不减。
折返回来的县令见状瞪他一眼,连忙挥手让衙役将其关进大牢。
验尸结果显示,纵火二人确死于内伤出血。但两具尸体上均发现了新旧两种伤痕。
那天在场的民众众多,离了豆腐店就没人再对这二人出手。
这二次伤害明显是发生在县衙地牢里。
渎职加上动用私刑,石门县令觉得他这个年怕是不好过了。
县令召来狱卒当众问话,才知这二人就关在姚匡隔壁,且人关进地牢后,只有严捕头去问过话。
这时,去赌场询问的人回来复命:年三十下午,姚匡确实是在赌场用饭。
赌场伙计印象深刻,说他还多添了碗米饭。
至于有没有换衣服,伙计没印象了,那天店里的人实在太多,人挤人的,早就记不清了。
县令当即保证:“大人放心,县里哪些人出入赌场,一问便知,明日我就遣人逐一去问,总会有人记得。”
徐靖道:“那提审一事......”
县令拱手:“但凭大人做主。”
通判可以左右县衙的任职,而皇城司则有能力断送他的仕图,孰轻孰重他自有掂量。
在徐靖的示意下,县令立即让衙役将姚匡提来。
停尸间里阴冷潮湿,浓重的血腥气和防腐药物的气息混杂,充足着整间屋子。
姚匡被衙役推搡进来,脚步踉跄。
在看到严捕头被捕时,他已预感不妙。
他扫了一眼桌台上那具被剖开的尸体,目光触及那张灰败的脸,以及那敞开的肚皮。
他的反应比县令还夸张,即便想作戏,本能的生理反应也不允许他那样做。
姚匡下意识想后退,却被身后的衙役牢牢抵住。
他扫视着立于尸旁、手沾血迹的面具仵作,那双沉静清冷的眸子令他心底发寒。
“敢问大人,可查到杀内子的凶手?”
“那个人不就是你吗?”徐靖冷冷道。
“大人,我冤枉!我那天在家用过午饭就去赌场了,不信你可以去赌场问!不管内子是病死的,还是其他原因,都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那你来看看,这个跟你有没有关系!”林知夏突然出声。
徐靖拎着姚匡来到尸体跟前,逼迫其直视腹中一处:
“你可知道,死者已有两月身孕,你看到的,就是你即将成型的骨肉!”
“身孕?!”姚匡如遭雷击,身体猛地一震,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不...不可能!她没跟我提过......”他嘴唇哆嗦着,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令他手足无措。
他猛然忆起妻子当日下身溢出的鲜血,处理尸体时还曾嫌弃以为是月事。
他拼命摇头:“我一直想要个儿子,是她不能生!若是怀上了,她怎么会不跟我说!”
语罢,他瞳孔骤缩:“这孩子一定不是我的骨肉,她不敢告诉我,必是他人野种!怪不得对我总没个好脸色!”
姚匡嘴里念叨个不停,似是给自己找到一个可憎的宣泄口,用一个荒唐的借口来搪塞心虚。
“我没有杀她,你们别想冤枉我!你们该去查查她那个姘头!”他怒吼着说出这句话,终究是自私占了上风。
衙役们早就走访过街坊四邻,王娘子品性如何,众人心知肚明。
若其真如姚匡所言,县民又岂会为其联名上书。
可姚匡咬死不认,徐靖也不能对其直接动刑,毕竟其身后还站着个卫通判。
若是此案成屈打成招,那前面的努力就白费了。
看着姚匡的精神已濒临崩溃,县令将其押回大牢。
而严捕头比姚匡镇定多了,面对县令的讯问,他只承认曾对放火的那二人例行问话,其余一概不认。
林知夏知道,想让这二人认罪没那么简单,好在她手里还有其他筹码。
那锅鸡汤的问题终究是被发现了。
过年家家都炖鸡,衢州周边山区盛产药材,这边的人炖鸡会放一些黄芪、枸杞。
而石门县县民在过年时,则喜用鲜笋与笋干同炖,名曰“文武笋炖鸡”,寓意子孙文武双全。
二者不管是哪一种,都符合当地风俗,可偏偏豆腐店那锅鸡汤,竟什么材料都没放!
衙役在厨柜里发现的泡好的干笋,门背后也放着一袋新鲜的冬笋。
炖汤之物,王娘子早已备齐,却悉数未用。
再结合死者的死亡时间,足以证明这是凶手做出的障眼法。
林知夏提出,若从豆腐店至赌场一路未寻得血衣,恐是他人帮姚匡处置了。
譬如,曾在赌场与其会面的严捕头。
她引导衙役去严捕头家附近搜查,其实是想让衙役发现那些黑衣人的踪迹。
当县令看到严捕头家中那五个壮硕汉子,便顿感不妙。
对方自称是严捕头的亲友,态度倨傲,即便面对县令亦不收敛。
林知夏早知晓对方身份,几句追问便令对方破绽百出。
衙役欲动手抓人时,对方不得已自曝身份:
他们,正是衢州卫通判遣来的家仆。
昨夜闯进江白家里的,就是这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