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暗中推动舆论一事,沭阳郡主同宁王皆不知情。
二人微微一顿,心中陡然升起一丝希冀。
林知夏继续道:“赵公子在桑家瓦子提及的吏治不公、德不配位等言论,昨日就已在街头巷尾盛传不绝。
若要追究此亵渎朝廷威严之罪,赵公子绝非始作俑者!”
沭阳郡主略感意外,连忙附和道:
“陛下明鉴,正是如此!臣女三弟他不过是听信坊间流言,就不分青红皂白,以讹传讹,他是无知,但并非存心......”
皇帝眼神往沭阳郡主面上一扫,对方立即噤声。
“你继续说。”
“臣斗胆断言,是有人蓄意散播操控舆论,其根源,不在赵公子。
而在背后精准操弄舆情者!此举意在离间君臣、激化矛盾,其心当诛!
他们才是真正动摇国本、质疑陛下圣裁的元凶!
若不及时揪出,只怕会有无数像赵公子一般的年轻人被蒙蔽!臣请旨撤查流言源头。”
林知夏说完,郑重拱手。
沭阳郡主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情绪,对方虽是就事论事,但也相当于间接替她三弟开脱。
她真如此正直,完全不计前嫌?
皇帝眸中现出一丝满意之色,林知夏所言,正中他下怀。
不管是谁,在此多事之秋,为私利动摇国本,实不可恕。
“林卿果然没让朕失望,好,这事就交给你彻查,至于赵熙......”
皇帝声音一顿。
林知夏微微躬身:“臣身负皇恩,为朝廷效力,些许毁誉不足为念。
只是舆论愈演愈烈,须得及时遏制。赵公子当如何惩处,还请陛下圣裁。”
要她查案,总得先立威,给这汴京城降降温。
皇帝沉默良久,御书房内落针可闻。
他目光掠过林知夏冷静的面具上,还有沭阳郡主额头的淤青。
“赵熙身为宗室子弟,食朝廷俸禄,无知蠢钝,枉顾国法,其行可鄙!
念其事出有因,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褫夺其宗室身份,贬为庶民,杖三十!
宁王教子无方,罚俸一年,禁足思过三月。
祖宗法度,绝非虚设!即便是皇亲国戚,藐视国法,亦不能忍!望尔等以此为戒!”
宁王和沭阳郡主面色复杂,但还是第一时间叩首谢恩。
无论如何,保住性命,免于流放,已是天恩浩荡。
“谢陛下隆恩!”
皇帝又道:“宁王,沭阳,今日你二人在场,林执事为人处事向来公允,若日后......”
“陛下放心,臣日后一定严加管教,断不会再做出任何有损林大人清誉之事。
事后,臣一定亲自携那逆子向林大人登门谢罪。”
林知夏拱手:“王爷言重了,一切谨遵圣意。”
踏出御书房的门槛,林知夏脚步骤然变快,瞬间将宁王父女甩在身后。
对方避如蛇蝎的举动,令父女二人心中不快,但仍叫住了她。
“林大人留步。”
林知夏脚步一顿,转身面有疑色地看过来。
想到昨日沭阳郡主的尖酸刻薄,她看了看不远处的侍卫。
若对方再生事端,她不介意再惊动圣驾。
沭阳郡主福了一礼:“舍弟多有冒犯,幸得林大人海涵,沭阳在此谢过。”
她语气很是温和,和在皇帝面前并无分别。
林知夏眸中涌现一丝意外,她目光落在对方额头淤青处。
看来,她之前的判断并不准确,对方并非全然跋扈无脑。
“郡主不必多礼,下官该说的话在御书房已经说清楚了。”她语气疏离。
沭阳郡主展颜一笑:“昨日观星阁内,沭阳一时激愤失言,望林大人莫放在心上。我已禀明皇后,自今日起,与江成再无瓜葛。”
迎着对方探究的目光,林知夏神色不变:“此乃郡主私事,下官不便置喙。若无他事,下官先行告退。”
林知夏步出宫门,暮色已然四合。
寒风吹散了殿内沉闷燥热的气息,却也刺得她额角隐隐作痛。
玄色的袍角在风中翻飞,墨玉腰牌在昏暗的光线下幽光流转,而身后那道灼热视线,一直紧紧跟随。
沭阳郡主目送远去的身影,对父亲轻叹:“我确实不如她。”
宁王尚未接话,她又道:“真想揭开那张面具,瞧瞧她究竟是何模样。”
才学比不过,论样貌,她定不会输!
此时宫城外,皇城司当众抓走赵熙,宁王父女素服进宫请罪,这两桩事件无疑给汴京城再添了一把火。
然而这火势起得猛,熄得更快。
当宫里传出旨意,赵熙在皇城司挨了三十大板后,被抬出衙门。
坊间种种议论,霎时偃旗息鼓。
失去宗室身份,纵使余生锦衣玉食,到底今非昔比。
有人暗道皇帝无情的同时,也会有另一种声音出来。
赵熙本就才疏学浅入仕无望,褫爵之外不过一顿皮肉之苦,他依旧能在宁王府好吃好喝的住着。
说到底,皇帝还是偏心宗室。
赵熙被抬回府时,还不忘叫嚣,待得知自己已被宗谱除名,竟张口欲骂天子。
幸得沭阳郡主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同赵熙厮混的那些权贵子弟,皆受到严惩。
经此一事,林知夏雷厉风行、手腕强硬之名遍传,再无人敢肆意编造、妄议关于她的流言蜚语。
林知夏径直回了家,林母一直温着药,喝了药她便歇下了。
江成得到消息,已经是晚膳时分。
听闻赵熙口出恶言,眼中怒意已无法遮掩。
他清楚皇城司打板子很有讲究,依赵熙的身份,这三十板下去,外面看着鲜血淋漓,实则连筋骨都伤不着。
小小年纪便精通风月,怕是早已破了童子身。
入夜,赵熙趴在厢房中,即便长姐解释清楚原由,他依旧恨的咬牙切齿。
凭什么!他不过说了那女官几句,竟将他从宗籍除名,日后他还如何见昔日那些兄弟。
他憋着一股火,好不容易打发走长姐和父母,看着一旁容色姣好的丫鬟绿珠。
“坐过来。”他命令道。
绿珠会意,挨着矮榻边缘坐定,俯低了身子。
赵熙伸手便探向其胸前衣襟内,摸索向下。
绿珠垂首咬着唇,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门外有宁国夫人派来的两名护卫整夜值守。
无人察觉的屋檐角落,瓦片被悄然挪开一道缝隙。
一缕轻烟自缝隙中缓缓飘入,袅袅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