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泽林,你到底是做了什么?!”
何庆丰猛地一拳砸在沙地上,指节撞在坚硬的礁石碎块上,发出沉闷的钝响。
溅起的沙砾混着暗红的血污粘在他手背上,与玄铁战甲的裂痕相映,更显狰狞。
海风卷着腥味掠过,吹得他汗湿的发丝贴在额角,眼底翻涌的怒火几乎要将理智燃尽。
王泽林在他手底下待了八年,从一个伍长爬到百夫长的位置,他再清楚不过对方的性子。
看似是个粗枝大叶、爱说爱笑,实则心眼比针尖还细。
手段更是狠辣得像淬了毒的匕首。
为了攀附自己,当年能亲手斩了揭发他克扣军粮的同乡好友。
为了抢功劳,敢在围剿妖兽时故意引偏路线,让同僚陷入重围。
这次把丘哲的百人队调往落阳坡,何庆丰本是存着敲打之心。
那丘哲仗着有些战功,屡次在军议上顶撞自己,是该借妖兽潮磨磨他的锐气,最多折损一半人手,让他知道谁才是千人队的主心骨。
可没料到王泽林竟做得这么绝,用幼蛟尸体引来上百头高阶妖兽。
这是要把整个百人队连根拔起,连骨头渣都不剩!
“看来,王泽林为了报仇,已经变得丧心病狂了。”
何庆丰的眼神越来越冷,像落阳坡最深的寒潭,心里的杀意如同被雨水浸泡的野草,疯狂滋长。
三年前丘哲撞破王泽林倒卖军粮,虽说没闹大,却让王泽林记恨至今,这股怨气憋了这么久,竟成了能燎原的野火。
若不是王泽林这手阴招,他手底下怎么会损失这么多人?
虽然那些普通士兵的死活他不在乎——镇妖军最不缺的就是人。
妖兽潮过后,总会有新的兵员补充上来。。
哪怕都是些纳气五六重的毛头小子,凑个数、填个阵脚总还能用。
可让他心痛的是,自己手底下那十多个亲卫,此刻只剩下三个人还活着。
除去那个拼死突围报信的,剩下的两个都成了残废。
一个被覆海龟的长尾扫断了双腿,裤管里渗出的血把沙地染红了一大片,趴在担架上连哼都哼不出声。
一个被覆海龟的背甲砸碎了整条右臂,断口处的骨头茬刺破皮肉,白森森地露在外面,疼得浑身抽搐。
却死死咬着牙不肯惨叫——这是他亲卫营的规矩,宁死不泄士气。
这些亲卫,可都是他花了整整十年时间,耗费了无数灵石、丹药、淬体灵液才培养起来的死士。
从十六岁的少年兵里精挑细选,用妖兽血泡过的灵液淬体,用凝神丹稳固修为,手把手教他们战场搏杀的技巧,平日里同吃同住,情同手足。
个个都是纳气九重的好手,对他忠心耿耿,哪怕让他们当场自爆,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平时何庆丰舍不得让他们执行太危险的任务。
这次本以为落阳坡只是场小规模遭遇战,才带出来历练,没成想……
何庆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冷的算计。
王泽林这次做得太过分,不仅折损了他最精锐的亲卫,还差点把他也搭进去。
若不是镇妖卫来得及时,自己此刻怕是已被焦光的龙息腐蚀成一滩烂泥。
这笔账,他记下了。
不必等妖兽潮结束,何庆丰心里已经在盘算该用什么办法将对方斩杀。
直接下令处斩?
不行,王泽林手里握着自己不少把柄,万一临死前捅出来,就算自己能压下去,也难免被都统大人猜忌。
借妖兽之手?
可王泽林守在韭菜坪,那里地势险要,妖兽根本攻不进去。
“船坞……”他低声呢喃,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海边。
那里有个废弃的船坞,是早年渔民停靠渔船的地方。
如今只剩下几排朽坏的木桩,涨潮时海水能漫到膝盖,最适合做“意外”发生的地方。
他抬手招过身边唯一还能站着的亲卫——那亲卫左肋挨了铁壳虾一螯。
虽包扎过,却仍能看到血渍在布条下蔓延,可站姿依旧挺拔如松。
“去,把王泽林叫过来。”何庆丰的声音冷得像冰,每个字都带着寒意。
“就说……我在海边的船坞那里等他,有要事与他商议。”
“是,大人。”亲卫领命,转身时脚步虽有些踉跄,却没有丝毫犹豫。
他知道自家大人这语气意味着什么,那是要动真格的了。
“王泽林,你已有取死之道。”
何庆丰盘膝坐下,闭上双眼开始运转灵力恢复伤势。
刚才和焦光一战,表面看是平分秋色,实则在硬碰硬时。
对方蛟龙一族的体魄比他强出太多——那青金色的鳞甲不仅坚硬,还能卸去三成力道。
每一次碰撞都震得他内脏发疼。
如今他看似没什么外伤,实际体内经脉已布满细微的裂痕,丹田处的灵力运转时总带着滞涩感。
这些暗伤若不及时调理,怕是会影响日后突破四象境。
稍稍调息一刻钟后,何庆丰缓缓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骨节发出“咔哒”的轻响。
朝着正在清点战场的孙放和杨佟路扬了扬下巴传音道:“孙放,杨佟路,这落阳坡就交给你们两人了。”
孙放和杨佟路连忙拱手:“请千夫长放心!”
何庆丰点了点头。如今他手底下另外四个百人队都守在拒北城左翼防线,各司其职。
而落阳坡这边,六个百人队折损到只剩一百多人,绝大多数都是孙放和杨佟路手底下的兵,交给他们再合适不过。
韭菜坪!
王泽林镇守的这个地方,说是“坪”,实则是片依山傍海的狭长谷地。
两侧是数十丈高的悬崖,只有中间一条丈宽的通道,可谓是易守难攻的绝佳位置。
也正是因为王泽林前几日偷偷塞给何庆丰一个装满上品灵石的乾坤袋,才从原本凶险的鹰嘴崖换来了这么个好位置。
“大人,咱们又斩杀了三百多只铁壳虾,手底下兄弟只有几个人受了点皮外伤!”
一个满脸横肉的伍长颠颠地跑过来,手里提着个鼓鼓囊囊的乾坤袋,脸上堆着谄媚的笑。
“您看,这收获虽说比不上主战场,可架不住安全啊!”
王泽林闻言,满意地抚着下巴上的短须,眼角的褶子都笑开了:“不错不错,也算是收获不小。”
他瞥了眼那伍长手里的乾坤袋,心里估算着这些铁壳虾能换多少军功,嘴上却故作淡然。
“咱们这个地方,收获虽然比起其他地方要少一些,可是这危险也更是少了几分。”
“能平平安安赚军功,总比把命丢在战场上强,你说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