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仲妒揉着眉心,说道:“赵名何在?”
从角落走出一个魁梧的男人,跪在刚刚喊冤的男子身旁,“大人明鉴,卑职怎么会干那种丧尽天良的事……”
这叫赵名的男人话还没说完,便被身边跪着喊冤的男人用袖中的匕首刺中了脖颈,血从他脖颈处喷出,引得众人惊呼。
那喊冤男子怒道:“你这个畜生!我拼上我的命也要弄死你!”
周围衙役们连忙去拉,那喊冤男子绝不松手,匕首使劲往后滑,竟将那叫赵名的衙役的人头割了下来,萧仲妒一个文官,从来只是瞧那些政事,平日杀鸡他都没看过,哪里见过这种血腥场面,当即被吓得站起身来。
“你、你,你怎能在公堂杀人呢?”
喊冤男子大仇得报,也是朝着萧仲妒怒吼,“哼!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官官相护,不把我们的命当命,这赵名在县里为非作歹多年,都没有人来管,今日我便为乡里乡亲出这一口恶气,也报我妻之仇!”
说罢,喊冤男子握着那带血的匕首,捅向了自己的心口。
死在了公堂上。
萧仲妒大为震惊,他抬头看了看门匾上挂的‘公廉’,低头瞧了瞧两具尸体,百感交集,他突然觉得心口有什么东西堵着,闷得难受。
此案了解了?
还是未了解?
这还不算完,后头围观的人见了这一幕,更是疯狂,纷纷喊冤,不等衙役将堂上的尸体清理下去,又有人跑上前,是个女人。
女人头发乱糟糟,眼眶青肿,一下子跪在了血泊里,也不嫌弃这地上脏污,道:“大人,我本是一商户家女儿,嫁资颇丰,而我夫用我嫁资又娶两名妾氏,三人联手,将我囚于院中,宠妾灭妻,对外说我撞邪疯魔,我今日逃出,来求休夫!”
萧仲妒已经是耳晕目眩,还没从刚刚公堂杀人的画面缓过来,这堂上挤来不少喊冤的,他瞧着那女子,女子求休夫,萧仲妒道:“你夫何在,姓甚名谁?”
宠妾灭妻,是大罪。
商户家女儿虽不比官家女儿,但是妻,找的男人也得算是门当户对的,萧仲妒便猜测那男人并不是在官府做差事,家境也不如此女殷实,竟胆大包天,做出这种宠妾灭妻的事来。
女子一五一十的说了,又将袖挽起,青紫的伤还有长长短短早就长好了的疤。
萧仲妒差了衙役去将男子传来,再行一证实,按照律令,两人和离,男子要判三年,嫁妆退回,财产分半,妾处死。
衙役去传这女子丈夫的空隙,又有一个男人哭着跑上前,一下子跪了下来,“大人,我舅父一个人孤苦,只得在街上卖个馒头包子,谁料想,谁料想这年头皇城脚下还有强盗!”
萧仲妒沉下心,专心应付着,“你且慢慢说道,是什么样的强盗,抢了你舅舅什么东西?”
男人一脸胡茬,“我本是不知,近来佳节,前来探看,却未寻见我舅舅,多次打探,才知晓是被好心人寻了一方草席埋了。”
说着,男人大哭,“听街上临近的小贩说,那日早上,我舅舅在街上卖馒头,一个男青年,二三十岁的模样,手脚正常,鬼鬼祟祟,头顶着两条发垂在脸两侧,走到我舅舅的摊前,偷了一个馒头就跑。”
他抹着眼泪,“我舅舅年纪大了,急忙站起去追,那群街坊乡亲都说,我舅舅没追上那盗馒头的东西,停在路边,不停抚着心口,而后渐渐没了气。”
萧仲妒问道:“可知那是什么时候?过去多长时间了?那个偷馒头的,知道你舅舅去世了吗?”
男人道:“回大人,我前日才来的胜平县,听邻里街坊说已经过去了月余,那个青年知道我舅舅气急去世了。”
萧仲妒摇了摇头,“已经过去了月余,那青年怕官司,定然是逃亡了去,周围要是无人再见他,寻起来是麻烦。”
萧仲妒沉吟片刻,道:“我叫画师照你描述,将那青年面貌描绘出来,贴令通缉,周围几个他会藏身的县,也下海捕文书。除却他面两旁有发丝垂落,可还有其他特征?”
男人擦着眼泪道:“回大人,听街坊说,那青年眼距宽,鼻翼厚,唇也厚,粗剑眉,身形与我相仿,不胖不瘦。”
后头也有人接话,“诶,你那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一个人,要是经常来县里门楼溜达的,那便可能是了。”
男人急忙道:“是,我舅父便是在县里门楼附近卖馒头包子的!”
后头那人道:“我说的那人,是县东角上的穷书生,叫戚无烨。”
萧仲妒两手撑在桌子上,“后头那汉子,你仔细说说。”
后头那人穿着个麻布衣裳,听见县官唤他,也大步走上了公堂,说道:“小民见过老爷。那戚无烨,听说原本是隔壁县的书生,十几岁的时候母亲病死,早些年是来咱们胜平县投奔他叔父的,可他叔父也是个短命的,没几年也死了。”
来喊冤的也爱凑这热闹,不说名姓还真不知道是谁,一说这姓甚名谁,还真都有点印象,有个老头也道:“我知道,我知道,老爷,我惯在街口瞧人下棋,说那戚无烨,连考了几年也不中,听说是,听说是犯了知州家母的名讳。”
说着,老头还左右瞧了瞧,“说不定啊,早就疯了!要不然怎么能去偷一个老汉的馒头呢!”
左右一阵附和,说这盗馒头的真是活不起了,偷一个馒头不算完,还硬生生把人家给气死了。
真是造孽。
此事便下了海捕文书,后头又有人挤上前,也不管这新来的县令是不是真的管事,只管把自己的屈说了出来。
吵吵嚷嚷,好似进了闹市。
萧仲妒瞧着这群百姓,才拿起惊堂木想喊一声肃静,便见一断腿乞丐从外爬进,众人纷纷为其让路,听其声音凄长嘹亮,“小民温如柳——”
“状告当朝三品大员,九庙寺卿,杜履——”
这一嗓子,直将衙门杂吵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