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算,便寻了个简单的,宫人传唤,传来了龟甲,杜履连忙从宫人手中接过。
一方完整的龟甲,不知是巧合,还是天生龟作卜算兽,块块都好作算。
杜履拿了三枚钱,使了今时作点,兔影作双,起卦。
洒出钱子,龟壳发出数声脆响,再看桌上三钱,正反模糊,上生裂纹,钱子应声而碎。
杜履察觉不对,冷汗大出,决心换成火烧。
卦象道:
大旱。大洪。大灾。
乱象。浩荡。大凶。
瘟疫。群起。攻伐。
覆灭。重来。新生。
卦有亡国之兆,且无法挽回。
当着这些人的面,尤其是身后便站着皇帝楚行山,杜履极其冷静。
在十几道视线的注视下,杜履抱着那龟甲,跳起了舞,状貌疯癫,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手中早生卦的龟甲被他硬生生掰碎。
众人才受了那样的惊吓,如今一瞧这九庙寺卿又疯疯癫癫,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出。
跳了一会疯舞,杜履才装作缓缓回神,面色一凛,他哪里敢说什么卦显国将亡,只编谎道:“陛下!这凤鸾殿不好,才招了邪祟。皇后已经身死,必须立即下葬,寻三方法师做法,棺中埋入镇钉,此处凤鸾殿全全画封符镇压,外头红漆剥去,内中侍奉宫人全部打杀。”
说罢,杜履眼神狠厉的扫过此间,“女子身躯孱弱,极易招纳邪祟,一十三日内,此间旁宫来的女子,一并打杀,棺木不可用平常棺木,底木要用柳木,而盖板则一应使用桃木作板,上钉镇魂钉,使德高望重佛家子弟以及道家高人一日一轮换轮流诵经度化一十八日。”
楚行山几乎被那些怪东西吓破了胆,现在听着有法补救,自是只觉得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可十三日内,来皇后宫里的美人夫人也不少,哪能一并打杀了去。
楚行山便道:“一十三日内,来皇后宫中的美人夫人也不少,怎么能一并打杀?”
杜履指尖发着颤,继续胡扯道:“陛下,这招的可是邪祟,若是不严格对待,那邪祟势必狂妄,事关鬼神,如何不能认真对待?若是邪祟再来扰陛下,便是臣之失职,臣宁可不要这官帽,也不想让陛下烦忧!”
越是放肆来的,旁人便越是相信。
不过几个宫人夫人的性命,一并打杀了便是。
就算此后再有什么离奇的怪事,那也能一并反了去,倒打一耙,说这事便处置的不仔细,与他九庙寺卿何干?
后来人?
后来人还有谁啊。
就算后来人也精通卜算,那他算出襄朝将亡,还敢说出来不成?
算出来的第一个想法,便是想跑吧。
这九庙寺卿,掌管国家的祭祀礼仪,离奇的事情见多了,很多事也考虑的通透,思想不被拘束在小小一方里。
日夜尚且轮转,山有崩者,湖有干涸。
王朝更迭,不是常事吗。
楚行山回想着方才那些怪异的东西,心底着实是害怕,抬着手,“快,按照杜爱卿所言,速速去办,速速去办!”
宫人领了旨,连忙去忙活。
真是好笑的很,这楚行山素来喜爱美人,如今听掌祭祀的官员随口一说,说女子极其容易招纳邪祟,便顺着这话头,下了旨,斩了十几个夫人,二十多个美人,宫人更是一夜杀了三百余人。
守皇城的兵士大多未上过战场,这其中也有许多是年轻的世家子弟,他们也没有想到平生第一次杀人,杀的居然是手无寸铁的柔弱娇美的宫女。
没有犯什么罪,只是因为九庙寺卿的一句易招邪祟。
白花花的布盖着尸体,一夜全都抬了出去。
寻那什么柳木棺材桃木板,刨个坑,一齐埋了。
这襄陵皇宫,建的极大,覆地极广,前朝木封原本东西不过各六宫,到了襄朝初建,襄祖觉得九极其广大,天地九极,连宫殿都分了东西九大殿。
东边大殿的宫人,可能一辈子都去不了西九殿。
皇帝又下令封锁了那怪事,只说皇后摔死了。
皇后去世,理应朝政暂止十数日,定谥号厚葬于帝后陵。
但前朝后宫并无半丝消息,就连白都未挂半点。
凤鸾殿红漆剥去,金饰全离,死气沉沉,贴满了各式符纸。
男子无召不得入的内宫,有佛家子弟与道家子弟来回走动,诵经声日夜不停,真叫人觉得心底发慌,不知情的也不知发什么慌。
美人、夫人们聚到一起,谈论此事,说,前日还一起玩乐的哪个美人,今日那美人宫中就清冷了去。
又说,那群美人夫人,死前那些日子都曾去探看过皇后。
谣传皇后是厉鬼所化,嫉妒心起,将那些美人夫人,连同她们宫中伺候的奴都带了下去。
如此折腾多日,也没再看见什么离奇景,好像安稳下来了。
楚行山是安稳一时,便思淫欲。
皇后死了。
夫人美人也处死了许多。
就连那个他极爱的李美人,也被处死了。
楚行山真是后悔。
后悔,他要是早知道公山琪会有那么一遭,当年就不该立她为后,招来邪祟,祸害旁人!
害得他不得不将那么些美人处死。
真是瞎了眼。
楚行山暗骂一声,往外走去,身旁伺候的宫人连忙跟上。
这日虽是晴日,但十月底了,前些日子一场又一场的雨将宫殿红墙打的极冷,椒染也不暖。
远远瞧着规规矩矩走来走去的宫人,楚行山突然想起过了这许多日子,那萧幼娴早就搬到了承华殿,便想着去看看。
承华殿离得很近,走上一会,便到了,宫墙里栽着玉兰,金顶彩瓦,比那小小的雨淅花,要好上不知多少倍。
进了殿门,便瞧见一抹浓绿立在远处,阳光洒在她身上,肤色白的胜雪,真是美色喜人,瞧着这抹明艳,楚行山只觉得自己接连多日的阴霾全被扫空。
对极了。
惊骇的事过去,他又无事,只是恨这些杂事扰了他自己的兴致。
什么情情爱爱,美人夫人,甚至是皇后,他从来没有将这群美色当人过,更别说什么情谊了。
美色于他,只作添意。
好像喜花人种花不过是想闻一闻香气,瞧一瞧花的模样。
不过是搭上一瓢水,或是一捧土,这就足够了,要是养一盆花的代价超出了这一瓢水一捧土,那这吝啬的喜花人便不干了。
要是为养这花搭上什么性命,那更不行了。
楚行山呵呵笑着,“这承华殿,可还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