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青阳书铺，两人并肩走在街上，来往行人远远瞧见苟全那一身捕蛇人制式法袍，便要远远躲开，生怕沾上了什么晦气。
江左与苟全是被赶出来的，在青阳道人的书铺中花了不到十两银子，就收获了两本书。
一本是绘有数道不知名符箓，其中还有几张看着就品秩不低的“大符”道书，另一本虽是本普通的山水游记，书中却藏着数条“书虫”，随便拿出一条放在外头售卖，都能卖出好几千两银子的高价。
所以青阳道人将二人赶出来也是情有可原，若是再让他们两个待下去，一座青阳书铺都得被这俩人把地皮搜刮一遍！
苟全双手拢袖神采飞扬，再不似身处蛰鳞堂后的那座地牢中般唯唯诺诺，此时身处江左身旁，脸上甚至多出了几分少年洒脱。
与身旁人玩笑道：
“青阳那老小子也忒不地道了些，不就是捡了他几本破书难得挣点钱吗？还将咱们两个给赶了出来，我算是看明白了，这青阳书铺多半是座黑店，怪不得这么些年我买书就没挣过钱，一定是他明里暗里在捣鬼，找个机会得把花费灵砂要回来才行！”
运河中的流水声格外响亮，他眯起双眼，今日谒心城的天气不错，日头也不毒，阳光洒在脸上暖洋洋的。
“说到底还是公子的运道好，一出手就是两手漏，别说是我，就是青阳估计也是第一回见！”
说话间，一股寻常人根本察觉不到的威压向运河水底压去，落向目标，正好是那条跟在江左身后再次游曳前行的水蛟。
这威压的出处是江左身旁的苟全，同时一道心声在水蛟心湖响起，话语简短，只有区区一个字，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
“滚！”
威压与心声并起，潜藏在运河水底的那条水蛟果然不敢再次尾随其后，独自伏在水底瑟瑟发抖起来，像是被什么比自己更大的东西给盯上了！
蛟龙之属因其有机会蜕为真龙，向来桀骜，是眼高于顶的存在，尤其是面对人族这种在远古时期还要靠着它们行云布雨才能赖以生存的种族，往往是不屑一顾的。
可见苟全的分量有多重！
即便如此，水蛟仍是抵不住江左身上那种与自己大道相亲的玄妙气息，硬着头皮与苟全哀求道：
“帮帮我，他身上有对我大道裨益极大的好东西，只要你帮我弄来，算我欠你一桩香火情，我甚至可以将大半身价拿出来交换！”
闻言，苟全的两条眉毛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思量一番再次询问江左：
“公子，你身上是不是有对天下水裔裨益极大的好东西？譬如可以使得蛟龙之属有望再次蜕皮的天地灵物？”
江左的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这个问题让他下意识就想起了那枚得自兵戈洲青岚秘境的远古宫殿，从死龙口中扒出来的龙珠碎片。
素云姑前辈曾点评过，这玩意虽是从光阴长河中截取的一段“假象”，有其形却矢了“神”，却仍算得上次一等仿品，其中更是蕴有一缕真龙灵韵，若是将之炼化，有机会再次纯粹血脉，向化龙那一步逐渐靠拢！
天下修道者，莫不是在求那个亿万分之一的“一”，为了这个一，即便是赌上修士的一切，只要大道可期，那也是值得的，
江左心中狐疑，苟全是如何知道自己身上有这种东西的？
不过狐疑归狐疑，江左还是快速矢口否认：“没有！我一个武夫怎么会有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用不着！”
他反应迅速，生怕被抓住马脚，虽然苟全是捕蛇人，可这刚刚相识不久便有此问，其中的古怪可想而知，否认也属实正常。
水蛟的大道感知又岂会有错？哪怕江左说的脸不红心不跳，苟全也看得出这是在哄骗自己，不过他也只是回过头来在江左脸上看了一眼，并未过多计较，毕竟事不关己，他又不缺水蛟那一段香火情，自然可以高高挂起。
他犹豫一下，竟是道出真相：“我之所以有此问，不是我需要公子身上的宝贝，而是代他人询问。”
“不瞒你说，这运河底下有一条水蛟，境界也不算太高，金丹境，但妖族体魄坚韧，不能以寻常金丹视之，是他盯上了公子身上的东西，甚至与我传音愿意以大半身家作为交换！”
江左瞬间明了，明白了自己先前那种被人在暗中窥视的感觉是从何而来，转头看向身旁运河，神情肃穆。
即便知晓是一位金丹水蛟盯上了自己，他仍是不愿就此交出那一枚龙珠碎片。
瞧着江左表情复杂，似是在做某种思想斗争，苟全微微一笑，说道：
“无需如此忧虑，公子若是愿意交易，自然是两全齐美的好事，可若是公子舍不得那件宝贝，也瞧不上水蛟的大半身家，也无妨，我苟全此生眼中最恨不公之事，强买强卖非是正人所为，有我在此，他不会伤你一根手指头！”
江左神色渐缓，与苟全相处很是舒服，让人总是在不经意间便想要相信他，这番话不亚于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除却那些天生地养占据气运的大妖之外，虽说妖族天赋越高，化形开智所需的境界也会越高，可再高也高不过一个金丹。
这条水蛟在还未化蛟之前便已能做到化形修道，它有名字，名为程潜蛟！
走江化蛟之后更是一举突破至金丹境，只是不喜化为人形历经红尘，这才一直以妖身潜藏于运河。
蛟龙之属本性桀骜，难以抑制情绪，两人的言语交谈瞒不过程潜蛟的神识，得知江左并未有与他交换的心思，难免生气。
运河中瞬间掀起浪涛，有撑舟捕鱼者，被连人带船掀翻在运河里！
苟全“啧”了一声，骂道：“这孽畜！”
当着江左的面释放灵力，一股独属于元婴境的气势笼罩运河，苟全这是生气了！
河中浪涛发生了一瞬间的停滞，程潜蛟心头大惧，运转起神通，眨眼间便从此处消失不见，临走时还不忘将小舟重新翻过来，落水者被送上小舟，以平息苟全的怒意。
百姓愚昧，以为是河伯显灵，纷纷跪地磕头，更有将浪涛当作是河伯发怒的凶兆，商量着是否要投入美艳少女、童男童女、三牲六畜，以平息河伯怒火。
望向这些百姓，苟全哀叹一声：“你瞧，明知有仙，却还是更愿意相信鬼神之说，如此人间，如此人心，如何才能让凡人真正当家做主？”
抬头观天，在他眼中瞧见了一道剑光起自边关村镇，剑光出自沈明之手，又有一座血肉尊寺庙被一剑斩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