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爱国微微侧过头,看了看桌上摊开的一份简报。
上面用触目惊心的标题描述了家大福所有门店,因收银瘫痪而陷入的混乱窘境。
“杜瓦尔先生。”
他终于开口,声音透过扬声器传出,显得更加平静、低沉,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共振,像缓缓出鞘的冷兵器。
“黄种人的水,”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清晰地强调了那个侮辱性的短句
“能不能淹掉你们收银台后面的服务器机柜?”他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玩味的嘲弄笑意。
死寂。
过了也许只有三秒,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我们……”杜瓦尔的声音再次传来,那层维持领袖尊严的硬壳终于片片剥落,只剩下赤裸裸的急切和一种摇尾乞怜的嘶哑
“我们非常欢迎‘锦秀冰泉’重新上架!
所有旗舰店!全欧洲!立刻!最醒目的位置!条款你提!我亲自安排!”
他急促的语速像落水者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但是请立刻恢复我们收银系统的供应!”
并且结束五折倾销的行为。
“哦,”肖爱国换了一个更舒适的坐姿,赤着的脚踝悠闲地交叠在桌沿上,那抹冰冷的微笑凝在唇边,如同镌刻上去,
“杜瓦尔先生似乎误会了点什么。”
他语速不疾不徐,一字一句,清晰地穿透电波:
“首先,被你们下架的‘天泉’,我现在卖得很好。”
“其次,攻击?
没有攻击。技术问题,需要时间排查。
家大福集团的订单”他故意停顿,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无关紧要的细节,
“暂时列入了‘无限期技术审查队列’。
当然,按照契约精神,我们会承担一定的赔偿。
放心,足够体面。”
“至于灾难……”肖爱国终于抬眼,目光似乎穿透了电话线,直视着那个此刻想必脸色灰败的对手,
“杜瓦尔先生,您难道不觉得……让欧洲的绅士淑女们体验一下‘收不了钱’的新潮尴尬,也算是一种难得的生活调剂吗?”
而且,你别忘了,是你在求我!
话音刚落,他没有给对方任何反应或再次乞求的机会,食指干脆利落地往下一压。
嗒。
一个轻微但清晰的按键音。
通话戛然而止。
办公室内重回彻底的寂静。卫星电话的屏幕暗了下去,如同一块失去生命的石头。
陈妤合上了手中的财报文件,发出轻微的一声“啪”。
索菲娅从窗边直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嘴角同样带着一丝近乎残酷的欣赏。
刘小莉又用小叉子叉起了一块山竹,轻轻递到肖爱国嘴边,这次,他连嘴唇都懒得张开,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让-吕克·杜瓦尔陷在高背椅深处,昂贵的西服被他粗暴地解开扔在一旁,昂贵的丝绸领带皱巴巴地搭在椅背上。
杜瓦尔的目光死死钉在照片上肖爱国那模糊的面孔上,如同淬了毒。
“让-吕克,”一个低沉谨慎的声音打破凝滞的空气,带着一种安抚的试探。
“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局面。损失已经不可逆,我们需要考虑如何止损、修复”
杜瓦尔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射出一种困兽濒死般的、孤注一掷的凶光,死死盯住壁炉光影深处的那个人影。
“修复?”杜瓦尔的声音如同砂纸刮过玻璃,嘶哑而扭曲,每一个字都像从牙根深处凿出,
“这根本不是一场商业纠纷!他是国王!他要彻底吃掉我们!”
他的手“砰”一声重重拍在那些刺目的照片上,震得酒杯一跳,酒液泼洒而出。
“一个人?”他几乎是呓语般吐出这个词,随即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
“不!我绝不能让他得逞!去联系施耐德集团那个老头子!去联系‘欧商联合体’的总干事!还有……告诉那个该死的超市连锁协会主席!
我们还有议员帮我们,我不信政府解决不了他们!
巴大黎,国民议会大厦。
让-皮埃尔·克洛德议员整理着深蓝色西装的翻领,从容站上讲台中央。
身后高悬的蓝白红三色国旗庄严肃穆,讲台前密集的麦克风如同丛林,无数镜头紧盯着他。
家大福的危机已成全国焦点,他的发言举足轻重。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温和而富有磁性,如同朗诵法兰西诗篇:
“尊敬的议长先生,各位同仁!近日,我们目睹了一场令人忧心的商业行为在香榭丽舍大道上演!
“一家东方公司,以不计成本的半价倾销,甚至用免费通讯工具做饵,对我们本土巨头发起毁灭性打击!
他拔高声调,带着谴责:“这不是竞争!这是赤裸裸的掠夺!它践踏了我们引以为傲的公平贸易原则!”
最后,他用一种仿佛不经意的强调抛下炸弹:“这种‘黄种人的倾销’——如果任其蔓延,将是我们自由市场的灾难!”
“黄种人的倾销”——这个刻意将经济行为与种族捆绑的短语,像淬了毒的箭矢,被议会麦克风清晰放大。
大厅内瞬间泛起一片压抑的骚动。
敏感的记者们立刻捕捉到了这个用词的深意,彼此交换着震惊的眼神。
杜瓦尔在办公室紧盯着直播,屏幕光线映着他紧绷的脸,嘴角艰难地扯动了一下。
肖爱国欧洲总部顶层办公室。
巨大的分屏上,议会电视直播画面与快速传回的分析简报并列。
简报上,“黄种人的倾销”几个字被猩红色的高亮标记狠狠框出。
陈妤的眉头蹙起,温婉的脸庞蒙上寒霜。
刘小莉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厌恶。
索菲娅环抱双臂,冷冷哼了一声,眼中锐气如刀。
肖爱国面无表情。他放下手中骨瓷茶杯,杯底与碟子发出一声清脆却冰冷的撞击。
他没有看任何人,目光落在简报上的几个关键词,对着伫立阴影中的首席幕僚下令:
“备车。目标:浪漫国经济部。”
他语速平稳,字字清晰:“通知所有驻欧媒体,尤其我系控股渠道,全员待命。”
紧接着,更重的砝码落下:“以最高优先级,联络亚洲区、美洲区所有零售伙伴——无论控股还是战略合作品牌。”
他顿了一下,每一个音节都像冰珠砸落:“即刻起,24小时内!清空、下架其销售网络中所有浪漫国原产商品!”
“红酒、香水、奢侈品、奶酪、日化品……包括所有贴有浪漫国标识的商品,一块奶酪皮都不许留下!”
“理由:‘回应克洛德议员代表浪漫国商业体系存在的,系统性种族歧视及不当言论’。”
他站起身,扣上黑色衬衫最顶端的纽扣,一枚古朴的玉质袖扣反射着冷光:“准备官方声明。基调:最正式外交口吻。”
“核心信息:鉴于浪漫国议员让-皮埃尔·克洛德在其最高立法机构,公然发表代表其政治机构默许商业歧视的种族主义言论”
“美华王国政府正在极度严肃地重新审视,浪漫国是否仍具备作为对等外交伙伴的基础!”
我要在1小时后看到这公告。
浪漫国经济部贵宾会客室。
经济部长弗朗索瓦·勒克莱尔面对“不请自来”、仅携两人(幕僚与静立如雕像的索菲娅)的肖爱国,如坐针毡。
这位“国王”的实质能量,他深知。
肖爱国并未落座,而是踱至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他,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外交部大楼。
“勒克莱尔部长,”
肖爱国的声音不高,却像低温切割的金属,瞬间刺破窒息的宁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