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征满头满脸都是冷汗和尘土混合的泥浆,声音带着哭腔:“快了!快了!马上就好!”
终于,一部分拒马被七手八脚地拼凑起来,歪歪扭扭地挡在溃兵身后,绵延了一二百步。
中间特意留了一个口子,供溃兵撤回。
可是,先前制定的战略虽是堪称完美,到了节骨眼上却全然不是那回事......
溃败的士兵早已吓破了胆,哪还管什么预留的通道?
只恨坐下战马长的腿少,慌不择路地埋头策马狂奔!不少人根本没看到那个口子,
或者看到了也来不及转向,直挺挺地就撞在了自己人刚刚竖起的、尖锐的鹿角拒马上!
“噗嗤——!”
“啊——!”
“希律律——!”
惨叫声、战马悲鸣声瞬间响成一片!
尖锐的木刺轻易洞穿了皮甲,扎透了马腹!鲜血喷溅!人仰马翻!
被自己人设置的障碍活活戳死、踩踏致死的惨状,比死在敌人手里更加触目惊心!
王阳看得目眦欲裂,差点又一口血喷出来!
只得强撑着派出十几名军官,骑着马来回奔驰,声嘶力竭地呼喊指挥:“走中间!走中间那个口子!
别撞拒马!他娘的不会看路么?
别撞啊!……”
好不容易,大部分溃兵终于从预留的口子里逃了出来,个个面无人色。
而此时,鲜卑那恐怖的“甲骑铠马”,已经如同移动的钢铁城墙,轰隆隆地碾压到了拒马阵前!
大地都在颤抖!
刘征眼中闪过一丝病态的希冀,尖声下令:“快!快把口子堵上!快!”
士兵们手忙脚乱地,将最后拼装好的拒马推到缺口处,
终于形成了一道歪歪扭扭、但勉强连续的拒马防线,拦在了鲜卑重骑面前!
“成了!成了!”
刘征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对着王阳语无伦次地叫道:“王将军!快!快令大军从两翼包抄!
必能将段贼困死在这拒马之后!此乃天助我也!”
王阳也看到了希望,忍着剧痛,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光芒:“好!先生果然……呃?!”
他话音未落,只见那道赤色闪电再次出现!
段文鸯一马当先,冲到拒马阵前!
他看都不看那些尖锐的木刺,脸上闪过一丝轻蔑的冷笑!
只见他单臂擎起那杆沉重的马槊,如同挑草垛一般,精准地插入拒马木棍的缝隙之中,
腰腹发力,双臂猛地向上一掀!
“起——!”
哗啦啦——!
数架拒马如同玩具般被他轻易挑飞!木屑纷飞!露出一个巨大的豁口!
紧接着,段文鸯身后冲出十多骑膀大腰圆的鲜卑骑士!
他们如法炮制,挺着长枪、狼牙棒,对着那些简易拒马就是一顿猛砸猛挑!
“咔嚓!”“哗啦!”“轰隆!”
刘征费尽心机、寄予厚望的“克敌法宝”,在这群非人的力量面前,如同纸糊的玩具!
仅仅片刻功夫,那道歪歪扭扭的拒马防线,就被撕扯得七零八落,变成了一堆毫无用处的烂木头!
鲜卑的“甲骑铠马”,毫无阻滞地再次启动!如同开闸的钢铁洪流,从被撕开的巨大缺口处汹涌而入!
铁蹄踏过拒马残骸,发出令人心胆俱裂的破碎声!
段文鸯则率领着数千杀红了眼的鲜卑轻骑兵,如同两股致命的旋风,从左右两翼再次狠狠包抄过来!
王阳看着眼前这般光景,万念俱灰,
他指着面如死灰、抖如筛糠的刘征,声音嘶哑绝望:“刘……刘常侍!
你......你这简易的破玩意,轻飘飘的……
连点分量都没有……人家一挑就飞了,这下可如何是好?!”
他感觉自己像个被耍弄的猴子。
刘征此刻已是六神无主,魂不附体!
他拍着大腿,语无伦次地哀嚎:“我……我只道那姜尚的《六韬》,写的是……是安邦定国的兵法……
哪知……哪知这厮八十多岁的人了……也是个写爽文的呀!
净他娘的瞎扯淡!坑死我也!坑死我也!
撤!快撤啊!再不撤就被包围了!”
他此刻哪里还有半分“智谋之士”的风度?只剩下逃命的狼狈。
王阳知道大势已去,强提一口气,发出最后一道命令:“撤!全军回撤!”
“撤——!”
如同听到天籁之音,早已丧失斗志的羯人残兵,如同炸窝的马蜂,彻底崩溃!
刘征反应最快!第一个调转马头,狠狠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
那匹温顺的老马吃痛,嘶鸣一声,驮着这位“智谋国士”,如同受惊的兔子般,
朝着石勒大军的方向没命地逃窜而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兵败如山倒!
王阳部最后面那千把号骑兵,因为马背上,还捆着那些该死的拒马木料,负担沉重,奔跑速度大减!
立刻成了鲜卑骑兵追杀的首选目标!
如同待宰的羔羊,被段文鸯率领的虎狼之师轻易追上!
刀光闪烁,长矛攒刺!惨叫声中,这千余殿后部队几乎被屠杀殆尽!
他们的战马,和那些没来得及使用的木料,自然也成了鲜卑人的战利品!
从厌次城下到石勒本阵的这十几里路上,尸横遍野,
丢弃的兵器、旗帜,乱糟糟地铺满了大地!
那边石勒、石虎、李晓明等人,早已在高处,将这场惨败看得清清楚楚!
李晓明看着王阳、刘征的狼狈相,尤其是刘征那仓皇如丧家之犬的背影,
心里乐开了花,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叫你丫的嘚瑟!叫你丫的看不起人!活该!
李晓明虽是心中幸灾乐祸,但又惧怕段文鸯万一杀到面前,抵挡不住,
连忙出言提醒道:王上,快令诸军前去救援吧!
石勒心如刀绞,铁青着脸,双眼噙泪,颤声下令,
“石虎!贺赖欢!速速率领三千精骑!挡住追兵,
给孤接应王将军他们回来!快——!”
石虎在后面看得那叫一个心花怒放!嘴都快咧到耳根子后面了!
让你王阳狂!让你刘征酸!这下踢到铁板了吧?活该!
此时听到石勒命令他去救援,石虎非但不急,反而慢悠悠地策马上前,
故意扯着嗓子,阴阳怪气地说道:“哎呀呀!今个在场的诸位将军、大人,可都得给本公作个证啊!
是王上下令,让我石虎去救援他王阳的!
可不是我石虎死皮赖脸要去抢功劳!
回头某些人要是再反咬一口,说我争功……”
他话还没说完,石勒猛地转过头,恶狠狠地瞪向石虎!
石虎吓得一哆嗦,后面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嘿嘿干笑两声,掩饰尴尬,随即猛地扬起大铁戟,
对着身后的数千羯人骑兵,发出一声震天咆哮:“儿郎们!随本公杀——!杀尽鲜卑狗贼——!
救出那两位‘大功臣’!”
“杀——!!!”
三千羯人精骑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
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喷发!
在石虎和贺赖欢的带领下,如同出闸的猛虎,卷起漫天烟尘,朝着战场,狂飙突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