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裁舰穿越船底座星云的星雾时,林墨的指尖轻轻划过舷窗。这里的星轨不像锈环那般暴烈,反而像被揉碎的星图册页,每一道轨迹都泛着古旧羊皮纸的金芒——那是星穹图书馆特有的“典籍星轨”,记载着上万文明的星际记忆。
“坐标确认,星穹图书馆主殿已进入可视范围。”领航员的声音带着惊叹,“建筑…是用凝固的星光铸的?”
林墨眯起眼。透过舷窗,一座由淡金与幽蓝光带交织而成的穹顶建筑悬浮在前方,无数细如发丝的星轨从穹顶垂落,像图书馆的“书架”,每一根都串着流转的光团——那是被编码的文明史诗。但此刻,部分星轨正诡异地扭曲,光团里的影像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像被人胡乱翻动的古籍。
“通报情况。”他按下通讯键。
顾昭的全息投影立刻浮现,额角沾着星尘:“刚扫描完外围,星轨编码层有三处断裂带,断裂处的文明记忆正在流失。更奇怪的是…图书馆的防御机制没启动,反而像在‘等待’什么。”
苏明的声音紧随其后:“我检测到星轨底层有陌生标记,类似锈环的星蚀文,但更复杂…像是两种编码在互相撕扯。”
林墨攥紧腰间的因果天平。秤盘的银纹微微发烫,这是与高维信息产生共鸣的征兆。他下令:“保持低功率航行,避免惊动核心区。顾昭,准备深度译码;苏明,重点追踪编码撕扯的源头。”
——
主殿入口是一道由光构成的拱门,踏入的瞬间,林墨感觉有无数细语钻入脑海。不是语言,是文明记忆的碎片:某个水栖文明在星轨上刻下迁徙路线,某个机械种族用脉冲星节奏编写法典…这些记忆本该被妥善保存,此刻却在拱门内横冲直撞,像被掀开的古籍堆。
“是‘记忆潮汐’。”顾昭抬手撑开能量屏障,“图书馆在排斥外来者,但又不愿主动攻击…它在求助。”
前方的星轨书架突然剧烈震动。一本由光团构成的“巨着”从架上跌落,展开后竟是团混乱的编码风暴,里面夹杂着尖叫般的意识碎片:“错误…重复…吞噬…”
“是错位诗行!”苏明指向风暴中心,“那些互相撕扯的编码形成了循环,像诗里重复的韵脚,但每段都在篡改前文的意思。这样下去,整个区域的文明记忆都会被污染。”
林墨的因果天平突然自动悬浮,秤杆指向左侧第七排书架。他迈步走去,沿途的光团纷纷避让,露出藏在深处的黑色裂隙——裂隙里伸出的触须状编码,正不断往星轨里注入混乱信息。
“是‘篡改者’。”顾昭的声音发紧,“和锈环的星蚀遗民不同,这些编码有自我意识,它们靠吞噬文明记忆壮大。”
裂隙中浮出一张模糊的面孔,像是无数文明碎片的拼接:“外来者,你们也想像他们一样,把我们的故事锁进你们的规则里吗?星轨该自由生长,不是被翻译成你们能理解的模样!”
“自由不是混乱。”林墨直视对方,“你们看这些跌落的古籍,它们的记忆正在消失——这不是自由,是被遗忘。”
面孔扭曲:“遗忘?总比被篡改好!当年仲裁所封印星蚀族时,不也说要‘保护’?结果呢?”
林墨沉默片刻。他想起锈环星区灰斑人的遭遇,想起星蚀文里藏着的恐惧。因果天平突然震动,一段更古老的记忆涌入脑海:初代仲裁者与星蚀族的谈判,他们曾约定“翻译需保留本源”,但后来的执行者偏离了初衷。
“我们没忘记约定。”他轻声说,“现在,我要帮你们把被偷走的‘本源’找回来。”
他举起因果天平,秤盘里的银纹化作光流,顺着裂隙探入编码风暴。那些互相撕扯的诗行触到银纹,竟像被安抚的野兽般逐渐平息。林墨趁机取出译码棱镜,将星轨的原始编码投影在虚空:“看清楚,这不是锁,是桥。灰斑人用它记录史诗,水栖人用它传递迁徙坐标…你们的故事,本就该被更多文明看见。”
裂隙中的面孔开始虚化,最后留下一句低语:“…或许你们是对的。”
——
三天后,星穹图书馆的主殿恢复了平静。修复的星轨重新垂落,光团里的文明记忆流畅地流转,像被重新装订的古籍。图书馆的中央智脑显形,是个由星光构成的人形轮廓:“感谢仲裁者。你们修复的不仅是星轨,还有我们对‘传承’的理解。”
顾昭检查着译码数据:“智脑说,深处还有一座‘起源书库’,里面的星轨编码更古老,但被层层保护…可能需要您的权限。”
林墨望向书库所在的星轨通道,因果天平再次轻震。这次不是预警,而是某种召唤——来自星轨最本源的记忆,关于仲裁庭诞生前,宇宙如何用自己的“语言”书写故事。
“准备进入。”他对团队说,“星轨重译,从来不是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