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虎湖主席坐在宽大的真皮座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赛程表边缘，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在台灯下泛着浅黄的光。刚刚对着空气“训话”的余韵还在办公室里荡着，那些关于赛程、规则的字句像落在水面的石子，在他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只说了个大概，那三份详细到每周训练安排、每日餐饮标准的赛季规划，还锁在办公桌最下层的抽屉里，暂时没打算公布。
“不急。”他对着空荡的房间低语，顺手拿起桌上的搪瓷杯，杯壁上印着“第一届pEL联赛”的烫金字样，边角已经磨得发白。茶是今年的新龙井，泡得久了，叶片沉在杯底，像沉在水底的心事。他知道，这一年里，除了最后那三场决定冠军归属的总决赛，其余所有比赛——从季前赛的突围赛到常规赛的周决赛，再到季后赛的厮杀——都会被圈死在深圳创翼电竞馆里。
那座还在赶工的场馆，此刻或许还有工人在加班焊接着舞台钢架。他想起上周去勘察时的情景：主馆的LEd屏已经挂上了一半，巨大的屏幕像块深蓝色的天幕，调试时闪过的光影映在未铺完的地板上，晃得人眼睛发花；副馆的隔音板刚装到第三排，敲击时能听见闷闷的回响，适合用来打封闭训练赛；选手通道的地毯样品摆在临时搭建的桌子上，深灰色的，吸光性好，不会反射镜头；甚至连休息室的沙发都挑了高密度海绵的，久坐不塌——这些细节，他没在刚才的“训话”里提，却比谁都清楚，这将是21支战队未来大半年的“战场”。
“总决赛得换个地方。”他呷了口茶，舌尖尝到点苦涩的回甘。按规则，常规赛积分前5名晋级总决赛，意味着21支队伍里，会有16支在季后赛被层层筛选后站上最终舞台，而剩下的5支，只能在观众席或是屏幕前，看着别人争夺冠军。手机操作的赛场，指尖的滑动、屏幕的光影，本该是熟悉的节奏，但总决赛必须跳出电竞馆的框架——就像当年荣耀联盟把总决赛搬进体育馆，那种山呼海啸的呐喊，能让选手的肾上腺素飙到顶点。
他打开抽屉，取出那份被红绳捆着的“比赛规则细则”，纸页比刚才的赛程表厚了三倍，第一页就印着加粗的“设备规范”：“统一使用一加AcE5pro作为赛事机，机身编号与选手Id绑定，赛前1小时由裁判统一激活，赛后立即封存。”下面还附着一行小字：“每台设备需经过三次压力测试，确保在连续6小时高负荷运行下无卡顿，屏幕触控延迟误差不超过0.01秒。”
他想起技术部提交的测试报告，说有台样机在模拟选手连续点击屏幕时，出现过0.03秒的延迟，当场就被他打了回去：“换。哪怕多花三倍成本，也要让所有机器手感一模一样。”电竞这东西，差之毫厘就是胜负之别，他不能让任何一支队伍输在设备上。
规则细则的第二页，“自定义设置”那一栏被红笔圈了又圈：“仅允许调整护眼模式（亮度范围30%-70%）、自动旋转（仅限横屏锁定）、屏幕刷新率（推荐90hz，系统后台实时监控，私自调至120hz者，当场取消比赛资格，禁赛一个赛季）。”旁边贴着一张技术部的便签：“已植入反作弊程序，任何修改系统参数的行为会触发警报，终端将自动截图上传至裁判组。”
神虎湖笑了笑，想起去年有支战队试图通过修改触控灵敏度作弊，结果刚开局三分钟就被系统抓了现行，队长在发布会上哭着说“只是想试试”，却没人信。电竞的公平，从来都是用铁规焊死的。
翻到“比赛模式与地图”那章，夹着几张打印出来的地图截图，雨林地图的“天堂度假村”被用荧光笔涂成了粉色，旁边标着“近三年落地成盒率最高区域”；海岛地图的“N港”画着密密麻麻的箭头，是不同战队常用的搜房路线；沙漠地图的“皮卡多”被圈了个大圈，旁边写着“本赛季新增三个高架点”。规则里写的“雨林、海岛、海岛、海岛、沙漠、沙漠循环”，背后是数据组统计了上百场比赛得出的最优方案——雨林的快节奏适合开局热手，海岛的复杂地形能考验运营，沙漠的开阔地则是枪法的试金石。
“核心设置”那页，信号区的参数表占了整整半页：“第一圈收缩时间8分钟，信号值每分钟掉5%；第二圈收缩时间6分钟，每分钟掉8%；第三圈及以后，收缩时间4分钟，每分钟掉12%……”他记得第一次看到这个方案时，运营总监还担心“掉太快会逼得队伍乱打架”，他却拍板定了：“就是要乱。不乱，怎么看出谁能在乱中保持清醒？”
物资设置旁边，贴着张超市的购物小票似的清单：“三级头刷新率1.2%（经典模式0.9%），5.56子弹每盒增加20发，手雷数量上限从3个调至4个……”技术部的解释是“提升130%总量不是堆垃圾，是让该有的东西更密集，不该有的（比如震爆弹）更少”，这样既能保证打架的烈度，又不会让队伍因为捡垃圾浪费太多时间。
至于“关闭轰炸区、声音可视化、辅助瞄准、信号枪”，则是他力排众议定下的。“电竞不是运气游戏。”他当时在会议上说，“靠轰炸区炸死人，靠辅助瞄准锁头，那叫什么本事？”信息模糊化设置更是花了三个月才调试好——被击倒时显示“队伍A”“队伍b”，淘汰后才亮出真实Id，这能避免战队因为“遇到强队就怂”而错失机会，也能让观众看得更悬念迭起。
积分规则那部分，纸页被翻得最旧，边角卷成了波浪。“单场积分：淘汰1人1分，排名第1得10分……”这些数字背后，是用前两年的比赛数据模型反复推演的结果。技术部说，这个规则能让“苟排名”和“硬刚”两种风格的战队站在差不多的起跑线上，不会出现“只苟不打也能赢”的荒诞局面。
而“常规赛总积分前5名晋级总决赛”这条，是他昨天半夜才改的。原本定的是前7名，但他翻了翻各战队的历史战绩，忽然觉得该再“挤挤水分”——能从21支队伍里杀进前5，才配得上“总决赛”这三个字。那被砍掉的两个名额，会像悬在所有战队头顶的剑，逼他们每一场都拿出拼命的架势。
“季后赛积分不带入总决赛”，则是为了给那些常规赛发挥失常的强队留条活路。他见过太多战队因为一场失误就断送整个赛季，这条规则像块橡皮擦，能擦掉过去的遗憾，让所有人在总决赛的舞台上重新开始。
神虎湖把规则细则放回抽屉，锁扣“咔嗒”一声合上，像给这些条条框框上了道保险。窗外的天已经黑透了，创翼电竞馆的方向亮着几盏塔吊灯，像悬在半空的月亮。他知道，此刻或许有战队已经在宝安机场的酒店里研究战术，或许有选手正对着手机屏幕练压枪，而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未来大半年的喜怒哀乐，都将被这些规则圈在那座场馆里。
只有总决赛，要跳出这个圈。
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城市的霓虹在玻璃上投下流动的光斑。关于三个赛季总决赛的舞台，他心里早有了谱——春季赛总决赛放在深圳湾体育中心，那座能容纳三万人的体育馆，屋顶能打开，到时候让月光落在舞台上，像给冠军镀层银；夏季赛总决赛挪到广州电竞中心，那里的全息投影技术能把游戏场景搬进现实，让观众仿佛站在海岛地图的沙滩上；至于秋季赛总决赛，也是全年的收官之战，他想放在上海外滩的露天广场，搭一个横跨黄浦江的巨型屏幕，让江风带着欢呼声，吹过每一个为电竞沸腾的角落。
这三个舞台，一个比一个大，一个比一个野，就像给那些从创翼电竞馆打出来的战队，铺一条通往星辰的路。
神虎湖对着窗外的夜色笑了笑，抬手关掉台灯。办公室瞬间陷入黑暗，只有远处塔吊的灯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几道细长的光带，像等待被填满的赛道。他知道，用不了多久，这些光带里就会挤满21支战队的影子，他们会踩着规则的边界厮杀，会在创翼电竞馆的地板上留下汗水，最后只有16支能冲出重围，站到他选定的那三个舞台上——而他要做的，就是把这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然后搬把椅子，看一场属于电竞的盛宴。
抽屉里的赛程表还在安静地躺着，纸上的字迹在黑暗中仿佛活了过来，正一笔一划地，写下即将到来的热血与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