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雷攥着布袋子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刚才送他们出门时攒的热乎劲儿,被堂屋里的寂静一浇,倒生出几分慌乱来。他把袋子往门后一挂,木栓碰撞门板发出轻响,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爸,”他声音有点发飘,眼角瞟着灶膛里渐渐暗下去的炭火,“你是不是……是不是担心他们?那些全职高手,职业选手们,打不过这二十支战队?”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舌头像是打了个死结,把“二十支”咬得格外重,倒显得自己先泄了气。
龙影没抬头,正用抹布擦着那只豁口的粗瓷碗,冰裂纹里的酒渍被擦得发亮。“雷子,”他把碗倒扣在木桌上,发出“笃”的一声,“你现在是深圳xcY龙凤战队的老板,不是当初跟在我身后递柴的毛头小子了。”
他转过身,后背抵着暖烘烘的灶台,鬓角的白霜在灯光下看得更清。“我不是不相信他们。叶修能把散人玩成传奇,唐柔的韧劲、魏琛的细致、伍晨的周全,尤其是苏沐橙,那股子野劲藏在柔里,这些我都看在眼里。但你得想明白,他们从荣耀的键盘前走到和平精英的手机屏,不是换个工具那么简单,更难在角色的转换——指挥要控全场,自由人要藏杀机,突击手要敢冲阵,架枪手要稳如桩,还得有个替补。这替补未必能上场,却得在场下把所有人的短板都补上,这五个位置拧不成一股绳,别说六十四人混战,就是面对一支队伍都难撑。”
他抬眼看向龙雷,目光沉得像灶膛里的炭。“你刚才说二十支战队,可真到了赛场上,是十六支队伍同场,整整六十四个人落在一张地图上。叶修当指挥,脑子得比谁都快,可苏沐橙这自由人,得跟他的指挥严丝合缝。她在荣耀里远程精准,但自由人不是光靠准头就行。六十四人里,多少埋伏藏在草堆、石后?她绕后的时候,得知道叶修的指令里哪处是声东击西,哪处是真正的突破口,这得把荣耀里的‘预判弹道’化成脚下的走位,一步踏错,可能就撞进对手的包围圈。”
“还有魏琛那架枪手,”龙影往灶膛里添了根柴,火苗窜起来,映得他眼角的纹路更清,“他在荣耀里就爱算计,当架枪手倒对路。但架枪不是死盯,得像座暗哨立在六十四人的视野盲区里。他得记着唐柔的突击路线,枪口得提前指在她冲过去后可能遇袭的方向;还得盯着苏沐橙的自由人轨迹,她绕到哪,他的火力就得能覆盖到哪片区域。昨天看他练架枪,居然敢趴在屋顶的烟囱后,枪口纹丝不动盯了三分钟,是够稳,可万一苏沐橙绕后时被包夹,他能不能第一时间把子弹送过去?这呼应,他得跟苏沐橙的走位磨出来,稳得有弹性才行。”
龙雷蹲下身,往灶膛里塞了把干柴,火星子溅出来,落在水泥地上很快灭了。“那伍晨呢?替补又不能上场,他整天跟着磨训练,图个啥?”
“替补不上场,却得是队伍的‘第二双眼睛’。”龙影打断他,拿起桌上的米酒壶,倒了半杯酒推过去,“伍晨的用处,不在赛场的枪林弹雨里,而在训练馆的灯光下。他得盯着唐柔练突击时,是不是总在第三个窗口犹豫;看苏沐橙绕后时,哪片地形总让她暴露行踪;记魏琛架枪时,换弹的时机是不是总比对手慢半拍。这些细节,场上的人顾不上,就得靠他在场下抠出来,写在纸上,敲在白板上,逼着他们改。他不用拿枪上场,却得让上场的四个人,每个人的动作里都带着他的影子。”
龙雷拿起酒杯,手指在杯沿转了两圈。“我昨天看他们练配合,叶修喊‘苏沐橙左路绕’,她刚摸到墙角,伍晨就在场边喊‘注意脚下碎石,别踩出声’;魏琛架枪时总爱往左边偏半度,伍晨就搬了把椅子坐在他侧后方,手里举着个小镜子,照出他枪口的角度,‘偏了,再往右半指’。唐柔冲楼时被假动作骗了两次,伍晨就找了个纸箱当掩体,自己站在后面晃来晃去,让她练‘透过影子辨真假’,练到后半夜,唐柔的额头上全是汗,他递水时还在说‘刚才第三次,你犹豫了零点三秒’。”
“这就对了。”龙影点头,“苏沐橙的野劲、魏琛的稳劲、伍晨的细劲,得跟叶修的指挥、唐柔的冲劲拧成一股。六十四人里,指挥定方向,突击手撕开口子,自由人补漏,架枪手兜底,替补在训练里磨利每个人的刃,少了哪股劲都不行。你是老板,得让他们知道,哪怕苏沐橙的自由人再灵,没伍晨在训练里指出她绕后时的脚步声,也早被对手听出规律;就算魏琛的架枪再稳,缺了伍晨记的‘对手爱从西坡摸过来’,也未必能压住场子。”
龙雷仰头把酒喝了,热流从喉咙淌下去,心里那点慌好像散了些。“爸,我懂了。替补不上场,却得是训练里最较真的人。伍晨就得跟他们死磕,唐柔的突击路线有瑕疵,他就得拉着她一遍遍走;苏沐橙的绕后时机不对,他就得陪着她在同一片草丛蹲一下午。哪怕练到所有人都累瘫,他也得把那些毛病抠干净。”
龙影看着他眼里的光,嘴角微微上扬。“去吧,把这些话跟他们说说。苏沐橙的机灵、魏琛的沉稳、伍晨的踏实,再加上叶修和唐柔,这五个人凑在一块,不是简单的一加一。六十四人的赛场再乱,只要训练时磨得够狠,上场时就总有办法把局势盘活。”
龙雷应了声,却没立刻起身,反而往灶膛里又添了根柴。“等他们开赛了,我想把直播投影接到堂屋来,咱爷俩在这儿看。”他挠了挠头,“您不是总说,看比赛得有口热乎的吗?到时候我提前炖上排骨,就着米酒,看他们怎么把六十四人的赛场搅活。”
龙影愣了愣,随即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一朵花。“好啊,”他拍了拍龙雷的后背,“到时候我把那只豁口碗再找出来,给你也倒上半碗,咱爷俩就在这老屋里,听着屏幕里的枪响,等他们拿好消息回来。”
灶膛里的火越烧越旺,把父子俩的影子投在墙上,紧紧挨在一块。梁上的节能灯晃了晃,光晕在水泥地上铺开,像一片温吞的海。屋外的晨雾渐渐散了,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那只倒扣的粗瓷碗上,冰裂纹里仿佛盛着细碎的光。
龙雷知道,不管赛场在千里之外的城市,还是在这老屋的投影屏幕上,只要父亲在,只要这灶膛里的火还燃着,他和他的战队就总有个踏实的根。而那些在训练馆里熬到深夜的年轻人,也一定会带着伍晨抠出的细节,在六十四人的混战里,闯出让所有人都看见的光亮。
堂屋里静悄悄的,只有炭火偶尔发出“噼啪”声,像在为训练馆里的汗水,提前敲起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