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高速休息区的梧桐树叶，在地面织出更细密的斑驳光影。刚才搬家公司货车留下的柴油味正被穿堂风一点点吹散，便利店烤肠的香气却愈发浓郁，混着远处加油站的汽油味、孩子们手里的甜香，在空气里酿成一种复杂又鲜活的气息。叶修他们登上面包车后，车门闭合的闷响像是一个短暂的休止符，让周围的嘈杂忽然清晰了几分——不远处有辆小轿车正在发动，引擎“突突”地转了半天才能平稳运行；便利店的促销广播换了新的内容，“第二件半价”的吆喝声带着电子合成的热情；两个刚吃完雪糕的小孩正围着垃圾桶追逐，银铃般的笑声里裹着夏末的燥热。
龙雷老板站在原地，指尖那支没点燃的烟卷已经被摩挲得有些发热。他看着面包车的车窗缓缓升起，将里面几人的身影模糊成晃动的色块——叶修的侧影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姿态，似乎正低头看着手机；苏沐橙的发梢在阳光下闪了闪，像是转头和唐柔说了句什么；魏琛的胳膊肘搭在车窗沿上，动作里透着股坐不住的劲儿；伍晨则靠着后排座椅，身影安静得像块投入水中的石头。
“龙老板，”万龙教练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镜片反射着树叶间漏下的碎光，“他们这股子劲儿，倒是和当年刚组建兴欣时一模一样。”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那时候看荣耀联赛的录像，叶修带着一群没什么名气的队员，硬是从挑战赛一路杀进总决赛，眼里的那股韧劲儿，和刚才他转身时一模一样。”
雷神风经理把手里的矿泉水瓶拧开又拧紧，瓶身被捏出轻微的变形。“可不是么？”他哼笑一声，语气里带着点佩服，“换作旁人，从熟悉的战场跨界到手游，不说慌神，至少得拘谨三分。你看他们几个，叶修该调侃调侃，魏琛该贫嘴贫嘴，唐柔抱着手机研究操作的认真劲儿，比咱们队里那些刚入队的新人还足。”他想起刚才在餐厅，唐柔趁大家聊天的空当，偷偷用手机查“和平精英压枪技巧”，屏幕亮度调得很低，手指却在屏幕上飞快滑动，“这姑娘，是个能沉下心钻的。”
星耀领队理了理袖口，衬衫的纽扣系得一丝不苟。他刚才帮着搬行李时，手指不小心蹭到了唐柔背包侧袋里的笔记本，硬壳封面硌得慌，想来里面记满了东西。“我刚才瞥了一眼那本笔记，”他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封面上的‘和平精英基础操作’是用钢笔写的，字迹工整得像打印的，连标点符号都标得清清楚楚。翻页的地方都磨出毛边了，显然是翻了不下几十遍。”他抬眼看向面包车驶去的方向，“能把荣耀里的那股较真劲儿带到新领域，这几个人啊，是真打算在pEL赛场扎下根了，不是来走个过场的。”
一直沉默的星夜副总忽然开口，他的皮鞋踩在梧桐叶铺就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叶修刚才转身时，我注意到他手机壳背面的贴纸。”他目光追随着逐渐驶远的面包车，车尾灯在阳光下缩成两个小红点，“兴欣的队徽边角都磨圆了，边缘处的胶都有点卷起来，却还贴得牢牢的，连点气泡都没有。”他顿了顿，喉结轻轻动了动，“心里有念想的人，走再远的路都不会散。他们带着过去的印记往前闯，反而比那些空着手的人更有力量。”
龙雷老板终于把那支没点燃的烟卷收进烟盒，金属烟盒合上时发出“咔嗒”一声轻响。他看着面包车拐过休息区的弯道，引擎声被远处的货车鸣笛声盖过，才缓缓转过身，脸上的线条柔和了不少。“咱们几个刚才在车里合计的，不就是担心他们放不开手脚？”他扯了扯领口，像是卸下了什么，“怕他们觉得跨界委屈了，怕他们念着荣耀赛场的老伙计，打不起精神来，怕他们觉得咱们龙栖基地是个临时落脚点，心不定。现在看来，是多余操心了。”
他抬眼看向身边的四人，眼底的郑重散去不少，多了几分并肩作战多年的默契。“他们是来闯赛场的，不是来做客的。”龙雷老板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却藏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既然把人接来了，就得让他们踏踏实实往前冲。训练设备、战术分析、模拟场地，该给的都得给到位，不能让他们觉得咱们龙啸战队小家子气。”
万龙教练点点头，从公文包里掏出平板电脑，指纹解锁的瞬间，屏幕亮起的光映在他镜片上。“我整理了近三个月的pEL比赛录像，”他点开一个命名为“各战队战术解析”的文件夹，里面按战队名称分了十几个子文件夹，“从常规赛到季后赛，每场比赛的关键团战都做了标记，还截了三百多张战术地形图，用不同颜色标了各战队的转移路线和架枪位置。”他滑动屏幕，“等下到基地就让技术部导进训练室的系统里，权限给他们开最高，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对了，我还找联盟要了各战队主力选手的个人数据，包括场均伤害、击倒率、换弹时间，甚至连他们常用的枪械配件组合都统计好了，存在加密文件夹里，叶修他们要是想看，随时能调出来。”
“模拟战场训练场的掩体布局，我让器材组按最新赛季的地图调整了。”雷神风经理接话，他掏出手机，点开和器材组组长的聊天记录，“昨天半夜还在跟他们视频确认尺寸，高低坡的坡度是按海岛地图的‘N港’复刻的，掩体的厚度和材质都试过了，子弹穿透效果和游戏里误差不超过百分之三。”他划着屏幕，“近战靶、移动靶、高低坡掩体都齐了，移动靶的速度分三档，最慢的对应游戏里的匍匐，最快的能赶上摩托车冲刺，保证能让唐柔和魏琛练个够。对了，我还让他们加了几个‘假人靶’，穿着不同战队的队服，模拟团战里的混战时况，省得他们练熟了固定靶，到了真赛场见了人多就慌。”
星耀领队拿出手机，快速回复着一条消息，屏幕光照亮他温和的侧脸。“宿舍的网络我刚才让运维再检查了一遍，”他指尖在屏幕上飞快跳动，“用的是独立光纤，延迟控制在五毫秒以内，比咱们战队主力训练用的网络还稳，直播训练赛肯定没问题。空调滤网刚换的新的，温度能精确到一度，叶修他们要是怕热或者怕冷，随时能调。”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刚才跟食堂大师傅交代了，晚上给他们炖点排骨汤，用的是早上刚杀的土猪，加了玉米和莲藕，清热解乏。知道魏琛爱吃辣，特意让大师傅备了瓶自制的辣椒酱，不是外面买的那种工业包装，是大师傅他老伴儿亲手做的，辣度适中，还带点回甜。”
星夜副总则打开备忘录，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得飞快，“哒哒”的声响在安静的树荫下格外清晰。“我联系了联盟那边，下周三安排他们去现场观摩狼啸战队的训练赛，”他抬头说，语气依旧沉稳，“不是隔着屏幕看录像，是去他们的训练基地，坐在观赛区看实时对抗。狼啸的指挥老K是联盟里出了名的‘圈边鬼才’，他们的‘梅花桩战术’去年拿了三个周冠军，让叶修他们亲眼看看人家是怎么判断毒圈走向、怎么卡地形打信息差的，比咱们对着录像讲半天都管用。”他低头继续打字，“还约了狼啸的突击手小锐，训练赛结束后让他跟唐柔交流交流近战技巧，那小子的腰射准得邪乎，去年总决赛一穿三那波，至今还是联盟的名场面。”
四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刚才在树荫下的郑重此刻都化作了具体的安排，像一张细密的网，从训练到生活，从战术到细节，悄无声息地为即将踏入新战场的五人铺就着前路。龙雷老板看着他们忙碌的样子，忽然笑出了声，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藏着许多故事。“行了，该安排的都安排得差不多了。”他抬手看了看表，时针已经指向下午三点，“车还在那儿等着呢，咱们也赶紧上车吧，总不能让他们到了基地，连个接风的人都见不着，显得咱们待客不周。”
“说得是。”万龙教练合上平板，率先朝着不远处的黑色商务车走去，公文包被他夹在腋下，步伐轻快了不少，“我还得跟叶修聊聊灵敏度调试的细节。荣耀是键盘鼠标操作，讲究手腕发力，手游是触屏滑动，更重手指的细腻控制，这俩发力方式差得远，得慢慢改。我准备了几套不同的灵敏度参数，有适合新手的，也有联盟里几个顶尖选手的自用款，让他试试哪个顺手，再一点点微调。”
雷神风经理跟上他的脚步，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噔噔”响，嗓门也亮堂起来：“我跟魏琛好好说道说道架枪位的视野选择。这小子在荣耀里玩枪炮师，习惯了站在后排架炮，手游的视野范围、掩体高度都不一样，他别光顾着秀枪法，把侧身漏给敌人了。我得找几个比赛里因为架枪失误被偷背身的案例，让他好好看看，省得他觉得架枪就是蹲那儿打靶，没那么简单。”
星耀领队和星夜副总也相跟着迈步，前者走得稳当，衬衫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我得去看看苏沐橙的宿舍缺不缺什么。女孩子家心思细，可能不好意思开口，我提前让保洁阿姨备了新的洗护用品，都是温和无刺激的牌子，还放了个小台灯，暖光的，晚上看东西不晃眼。对了，她喜欢喝橙汁，我让食堂准备了鲜榨的，用密封瓶装着，放冰箱里冰着，等她到了就能喝。”后者则接话：“伍晨看着沉稳，其实对新环境可能会有点拘谨。我去跟他聊聊各战队的数据特点，他在荣耀里就是玩战术的，对数据敏感，说不定能从pEL的各项数据里看出点门道，跟他聊这个，他应该能放松点。”
龙雷老板走在最后，看着前面四人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就像当年龙啸战队刚组建时，他们也是这样，万龙教练抱着一摞战术手册熬夜研究，雷神风经理跑遍全城找合适的训练场地，星耀领队细心记下每个队员的饮食禁忌，星夜副总则拿着计算器反复核算经费，为了一个“打出成绩”的目标，把各自的力气拧成一股绳，像一棵大树的根，在看不见的地方紧紧纠缠，支撑着树干往上长。
“等一下。”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午后的空气里荡开一点涟漪。
前面四人闻声停下脚步，齐刷刷地转过身看他，阳光透过树叶落在他们脸上，明暗交错。
龙雷老板快步追上，拍了拍每个人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去。“别光顾着琢磨怎么帮他们，忘了咱们自己的事。”他眼里带着笑意，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晚上到基地，先开个短会，把接下来的陪练计划再顺一遍。让一队的主力陪他们打训练赛，别放水，该怎么打就怎么打，让他们早点见识到pEL的真实强度。”他抬眼望向面包车消失的方向，远处的公路在阳光下闪着光，像一条没有尽头的赛道，“这群从荣耀赛场来的‘新人’，可别让咱们龙啸的小伙子们输得太难看啊。”
“放心吧龙老板！”雷神风经理挥了挥手，拉开了商务车的车门，金属门把手上的镀铬层在阳光下晃眼，“保证让他们知道，pEL赛场的水，可深着呢！论运营，论团战，论临场反应，咱们龙啸也不是吃素的！”
万龙教练弯腰钻进车里，公文包被他小心地放在腿上：“正好让一队的小孩们也长长记性，别以为拿了个周冠军就了不起，外面藏龙卧虎的人多着呢。”
星耀领队和星夜副总也跟着上了车，车门依次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四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引擎启动的轰鸣里，黑色商务车缓缓驶离休息区，轮胎碾过刚才面包车留下的车辙，朝着与面包车相同的方向开去。
午后的阳光依旧明亮，透过梧桐树叶的缝隙，在公路上投下一路跳动的光斑，像撒了一地的星星。两辆车一前一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像两颗追逐着星火的流星，朝着同一个目的地驶去——那里，有等待着他们的新战场，有尚未写完的故事，还有属于电竞人永不熄灭的热血与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