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内瞬间死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几头暂时被震慑住的怪物,又看向躺在草堆上、手臂光芒缓缓收敛、脸色却因剧痛而更加苍白的陈海峰。恐惧依旧存在,但一种新的、带着敬畏和难以置信的情绪,开始在人群中滋生。
“他…他能驱赶怪物!”有人低声惊呼。
“是那道光!神迹!”
“我们有救了!”
陈海峰听着这些声音,心中却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重。驱赶?这根本不是驱赶!这只是他体内那点残存的、与“起源之火”强行融合的“终焉之锁”力量,在本能地排斥同源污染体。每一次爆发,都让他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撕裂一部分,手臂的裂纹更深一分。这力量是双刃剑,是火炬,也是…引信。吸引着更深处、更强大的黑暗,也吸引着…星空中那可能再次降临的注视。
“闭嘴!”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人群分开,一个穿着破烂军官制服、失去了一条手臂、脸上带着狰狞伤疤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他叫赵峰,是这支残兵败将里军衔最高的人,也是这个避难所事实上的首领。他走到陈海峰面前,独眼中没有其他人的敬畏,只有审视、警惕和深不见底的疲惫。
“你不是神。”赵峰的声音像砂石摩擦,“你这力量…代价是什么?能撑多久?能杀光外面那些东西吗?”他指了指洞口外铅灰色的天空,又指了指陈海峰那条如同破碎瓷器般的手臂。
陈海峰沉默。他无法回答。代价是他的生命,是灵魂的逐渐湮灭。撑多久?他不知道。杀光?痴人说梦。他只是延缓了终极黑暗的爆发,代价是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活靶子和定时炸弹。
赵峰从他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他眼中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也熄灭了,只剩下磐石般的冷硬。“卓玛,带几个人,去把能找到的所有金属、电线、电池…所有带‘电’的东西都收集起来!老吴!”他转向角落里一个戴着破碎眼镜、一直埋头在破本子上写写画画的老技术员,“你那个‘特斯拉线圈’的破烂,给我弄出点动静来!就算电不死那些鬼东西,也得给我弄出点能干扰它们的噪音!”
他又看向陈海峰,眼神复杂:“至于你…省着点用你那‘神光’。不到洞口被突破,别动。你是我们最后的…底牌。也是最大的麻烦。”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判断。
陈海峰看着赵峰转身,用独臂艰难却坚定地指挥着惊慌的人群加固洞口、分发仅存的武器(几把生锈的工兵铲和自制长矛)、照顾伤员。没有豪言壮语,只有最务实的挣扎求生。看着那些在恐惧中依然选择拿起简陋武器、挡在妇孺前面的男人女人,看着卓玛用颤抖的手继续为他涂抹草药…
一股微弱却真实的暖流,压过了右臂的剧痛和灵魂的冰冷。
这不是希望。
这是余烬。
是在终极黑暗与冰冷宇宙的夹缝中,被践踏、被污染、却依旧不肯彻底熄灭的…人类余烬。
他闭上眼睛,不再抗拒那撕裂灵魂的剧痛,而是尝试去感知、去理解右臂深处那点融合了“锁”与“火”的、狂暴而陌生的力量。不是为了成为救世主,而是为了…让这堆余烬,能烧得更久一点。
岩洞外,暗红色的天幕下,新的“掠魂鸦”群如同不祥的乌云,在污染云层下盘旋,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嘶鸣,搜寻着下一处生命的微光。而更深的黑暗中,被暂时锁在地球核心的那团终极黑暗,正在积蓄着下一次更猛烈的冲击波。方舟议会上传的坐标,如同投入深海的鱼雷,终将在冰冷的宇宙深处,引来那真正吞噬星辰的存在。
余烬纪元的第一个夜晚,在恐惧、微光和无言的抗争中,缓缓降临。
岩洞深处的黑暗被摇曳的油灯勉强驱散,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绝望与机油、草药混合的浑浊气味。陈海峰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右臂深处那如同活物般灼烧、搏动的剧痛。焦黑的皮肤下,暗金与炽白交织的流体符文每一次微弱的脉动,都像是在他灵魂上刻下一道新的裂痕。
“试试这个。”老吴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他将一个用破铜烂铁、汽车电池和缠绕着劣质漆包线的木棍拼凑起来的丑陋装置推到陈海峰面前。装置中央,一个用汽车火花塞改装的尖端,正噼啪作响地跳动着微弱的蓝色电弧。“特斯拉线圈的简化版…理论上能产生高频电场…也许…能干扰那些鬼东西?”
赵峰站在一旁,仅存的右臂抱在胸前,独眼审视着那跳动的电弧,又看向陈海峰那条散发着非人光芒的手臂:“不是让你去电它们,老吴。是让你弄出点能盖过那鬼低语的噪音!那玩意儿钻脑子比刀子捅还狠!”
洞口的巨石堵得严严实实,但外面影噬无声的游弋和掠魂鸦群金属摩擦般的嘶鸣,如同冰冷的背景音,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每个人的神经。角落里,被铁链锁住的几个深度污染者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咕哝,皮肤下的黑色纹路如同活虫般蠕动。恐惧像霉菌,在潮湿的空气中无声蔓延。
陈海峰没有看那个简陋的线圈,他的目光落在老吴脚边那个布满灰尘、依靠手摇发电的破旧军用收音机上。一个微弱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亮的火柴,骤然闪现。
“老吴…”陈海峰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过了洞内的嘈杂,“…试试…收音机…短波…把所有频段…扫一遍…”
老吴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光。“对…对!全球通讯是断了…但短波…靠电离层反射…也许…也许还有微弱的信号残留!”他立刻扑到收音机旁,不顾机油弄脏了本就破烂的袖子,飞快地摇动手柄。微弱的电流声响起,喇叭里传出刺耳的沙沙声。
赵峰皱紧眉头,刚要呵斥这“浪费时间”的举动,陈海峰却艰难地抬起了他那条如同枯木焦炭般的右臂。他没有指向任何方向,只是将掌心微微摊开,对准了收音机那简陋的、布满锈迹的天线。意识艰难地沉入手臂深处那片狂暴的、由“终焉之锁”与“起源之火”强行融合而成的能量之海。
不再是排斥,不再是压制。
而是…极其微弱、极其谨慎的…引导。
一丝微不可查的、暗金色的能量流,如同最纤细的蛛丝,从陈海峰掌心焦黑的裂纹中渗出,无声地缠绕上收音机的天线。他紧闭双眼,额头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后背。这感觉比引爆能量更痛苦,如同在汹涌的岩浆中试图分离出一滴纯净的水珠!每一次尝试,都伴随着灵魂被撕裂的剧痛和符文核心濒临失控的警告!
收音机喇叭里的沙沙声骤然加剧,爆发出刺耳的啸叫!老吴手忙脚乱地调谐着旋钮。就在赵峰忍无可忍要上前阻止时,那刺耳的噪音猛地一顿!
“……呲…呲…这里是…昆仑哨站…重复…这里是昆仑哨站…我们位于…北纬36.5…东经94.1…依托…废弃地下工事…坚守…有净水…部分种子…请求…收到回复…呲…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