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柱行动不便,除了重大会议他坐着赵暮云给他定制的轮椅过来参加之外,基本都是呆在夜不收的基地。
范冰冰和沈千两人成为了他的左右手。
之前范冰冰在京城建立了地下情报网络,先是遭受鞑子的破坏,随即又遭李金刚的兵马攻陷京城而不得不暂时撤离。
现在李金刚在京城登基称帝,建立新的皇朝。
他听从冯亮的建议,通缉胤昭、胤曦父子的同时,先稳固大河以南的基本盘。
特别是西京、江南道、淮南道、荆襄道、岭南道、剑南道这些地盘。
而河东道、关内道、陇右道以及大河北边的河北道、山东道和燕云道,只能暂时放弃。
一旦他介入这些地方,就意味着要与北狄鞑子直接对线。
李金刚只用了一年不到的时间,就走完了从夏州起义到攻占京城,灭亡大胤朝的过程。
这一切太快了,特别是他的军队并没有建立起一个长期稳定的作战体系,采用的作战方式那种流寇的思维根深蒂固。
要不是杨岩劝他花点时间经营西京,李金刚估计没有一个稳固的根据地。
自从决堤大河大败晋王进京登基之后,李金刚便坐镇京城,训练兵马,做好拿下河东道和关内道的准备。
同时派出牛德胜和马宗亮两人东征和南征,先将南方和东方统一。
对胤家的人追捕,现阶段主要是派密探为主。
因此,针对李金刚的布局,赵暮云和王铁柱商议,决定让范冰冰再度潜入京城,重新建立起夜不收的情报网络。
那么,留在河东道这边负责情报刺探的重任便是交给了沈千。
沈千快步走入,向正在与范南商议军务的赵暮云禀报:
“将军,晋阳的‘种子’已经撒下去了。关于鞑子密使和萧烈部将可能勾结的消息,正在特定圈子里流传。”
“河北、山东等地,也开始出现不利于萧烈的言论。”
赵暮云点了点头,脸上并无太多表情:“效果如何?”
“目前看,尚未引起大的动荡。萧烈控制很严,但确实引起了一些人的警惕和私下议论。”
“尤其是几个晋王时代的老臣,似乎对萧烈更加不满了。他们开始跟世子接触。”
“足够了。”
赵暮云淡淡道,“水滴石穿,疑心一旦种下,总会生根发芽。”
“我们要的,不是立刻扳倒萧烈,而是让他不能顺畅地整合晋王的力量,更不能毫无顾忌地与北狄勾结。”
范南补充道:“此外,我们散布萧烈可能‘借狄兵’的流言,也是给周边其他势力提个醒,让他们对晋阳保持距离和警惕,孤立萧烈。”
“晋王的下落,有消息了吗?”赵暮云问。
距离晋王兵败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要是他还活着,应该早就冒出头来了。
现在看来,多半已经丧生于洪水之中。
“还是没有!”沈千摇摇头。
赵暮云只能叹息一声。
晋王一世枭雄,差点就能入主京城,只可惜被李金刚一场大水改变命运。
“继续派人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至少要给郡主一个答复。”
赵暮云在胤稷走后便与胤瑶低调完婚,成为赵暮云的第三夫人。
他要找到晋王,是确定他的生死,也是给胤瑶一个交代。
“遵命!”
“世子那边,又怎样了?”赵暮云又问。
沈千回道:“世子殿下很谨慎,通过我们的人传回口信,他已收到将军的提醒,会继续隐忍,暗中联络可靠之人。他似乎…成长了不少。”
赵暮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乱世磨人,那个曾经略显稚嫩的世子徒弟,正在残酷的环境中迅速成熟。
“让晋阳的人,务必保证世子的安全。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他提供一些便利,但绝不能暴露。”
赵暮云吩咐道,随即走到沙盘前,目光投向北方,“北狄左贤王那边,绝不会只满足于接触萧烈。”
“沈司尉,加大对北狄动向的侦查,尤其是左贤王的情况。我要知道,他下一步,究竟是想继续南下叩关,还是西进掠地。”
“是!”
沈千领命而去。
范南看着赵暮云凝望沙盘的背影,轻声道:“暮云,我们在下一盘很大的棋。晋阳、北狄、李金刚…各方势力纠缠,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赵暮云转过身,年轻的脸上是超越年龄的沉稳:“恩师,正因如此,我们才更要沉住气。现在,急的是萧烈,是北狄,甚至是李金刚。”
“我们朔州,兵精粮足,据险而守,内有新政安民,外有商路渐通。时间,在一定程度上站在我们这边。”
他顿了顿,继续道:
“我们要做的,就是继续练兵、积粮、抚民、造器,同时,用最小的代价,搅动外部的局势,让他们互相消耗、猜忌。当时机成熟…”
他的手指轻轻点在沙盘上代表晋阳的位置,没有再说下去。
但眼神中的锐芒,已说明了一切。
......
夜色深沉,晋阳城晋王府的书房内,烛火通明,气氛凝重。
萧烈端坐于主位,面色无表情。
下首坐着几名河东的都尉和那位从北狄密使处归来的参军。
“将军!”参军压低声音,难掩兴奋,“北狄左贤王诚意十足!三千战马,五万斤精铁,皆是眼下我军急需之物!”
“更承诺,若他日我军与李贼决战,其铁骑可侧翼呼应。所求不过是我军在其南下时,于边镇行个方便…”
“况且,他们还许诺,事成之后,河北、山东之地尽归我们!”
一名虬髯将领闻言,眉头紧锁:“将军,与鞑子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此事若传扬出去,我等‘靖难’之名,顷刻间便成笑柄!军中将士,尤其是那些晋王旧部,恐生变故!”
另一名面色阴鸷的文士却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李金刚势大,占据京畿,号令四方。”
“我等虽拥立陛下,然困守晋阳一隅,钱粮兵马皆不及也。”
“若无外援,终是坐以待毙。鞑子所求,不过是财货土地,暂借其力,以克强敌,未尝不可。待我军壮大,再图后计不迟。”
参军连忙附和:“正是此理!而且左贤王承诺,结盟之事秘而不宣,绝不会让将军名声受损。”
萧烈沉默良久,烛光在他刚毅的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北狄,狼子野心,不可不防,然其资助,确可解我燃眉之急。”
他目光扫过众人:“此事,绝密。参与之人,需立血誓。战马、铁器,照单全收。至于行方便…哼,届时再看情势。”
“传令下去,加强对陛下行在及世子居所的‘护卫’,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尤其是世子,他近日似乎有些不安分。”
“是!”众人凛然应命。
等众人走后,萧烈又单独留下一人:“晋王和萧彻云的下落,有何进展?”
“回将军,没有!”
“那就好!”萧烈点点头,“不过不能放松,要确保他们已死。”
就在萧烈紧锣密鼓地筹划,试图借助外力稳固自身权位的同时,一股隐秘的暗流已在晋阳城内悄然扩散。
次日,几名原本忠于晋王的老将在酒楼小聚,酒过三巡,一人压低声音道:
“诸位可曾听闻?近日城中似有鞑子细作出没。”
另一人嗤笑:“鞑子细作?年年都有,何足为奇。”
“非也,”先前那人神色凝重,“听闻…有人见到那鞑子细作,似乎与萧将军府上的某位参军,有过接触…”
席间瞬间安静下来,几人面面相觑,眼中皆露出惊疑之色。
“此话当真?可有凭证?”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只是…若此事为真…”说话之人没有继续,但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类似的对话,在晋阳城内一些对萧烈专权不满、或仍心向胤氏的官员、将领之间,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流言虽模糊,却精准地触动了许多人心中那根敏感的弦。
而在市井之间,另一种流言也开始传播。
“听说了吗?萧将军准备借狄人的兵来打李金刚呢!”
“不能吧?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谁知道呢?不过啊,我河北老家的亲戚捎信来说,外面都在传,说咱们晋阳这边,要‘挟天子以令诸侯’,还想靠着鞑子争天下…”
流言如风,无孔不入。
虽未引起轩然大波,却已让不少人心生疑虑,对萧烈的动机和忠诚打上了一个问号。
风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