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前朝皇宫内,气氛炽热如熔炉。
自称大奉皇帝的李金刚踞坐虎皮大椅之上,粗犷的面容因野心而显得红光满面。
下方诸将林立,甲胄铿锵。
“京城!那是天下的心窝子,皇权的象征!”
李金刚声如洪钟,震得梁宇微尘簌簌而下,“胤昭这个小皇帝丢下跑了,如今已经被鞑子糟蹋了一遍!”
“如果我们出兵夺回,那我们大奉执掌天下,上顺天意,下顺民心。”
“因此,朕决定出兵京城,天下归心,到时候在座的各位便是开国功勋重臣。”
杨岩眉头微蹙,尽管他已经劝过一次,但现在他还想再努力一回。
“陛下三思,如今京城残破,百姓被掠走上十万,粮草财富早已空空。”
“即便我们打下来了,但得之易,守之难。臣以为不如先取蜀中、荆襄,富国强兵…”
“丞相太过谨慎了!”马宗亮迫不及待地打断。
他一身亮银甲,抱拳请命:“陛下!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京城即便是一片废墟,但他娘的也是正统所在!”
“我们若能率先入京,则大义和名分都在手,天下谁敢不从!”
“末将愿亲率大军,为陛下夺下京城,成就皇图霸业!”
而李金刚的侄儿李豹,一个满脸凶悍之气的年轻将领,更是迫不及待地吼道:
“陛下!给俺一万铁骑,俺保证把顾鼎铭那老狗的脑袋给您拧下来当夜壶。”
他的族兄李虎,被李金刚封为羽林军指挥使,让他非常羡慕,立志要在沙场建功立业。
李金刚看着麾下求战心切的将领,尤其是勇猛的马宗亮和李豹,心中豪气顿生,大手一挥:“好!就这么定了!大将军!”
“末将在!”
“命你为东征兵马大都督,总领十万兵马,给朕打出潼关,直捣黄龙!一路上,但凡有不开眼的,都给朕狠狠碾碎了!”
“李豹!”
“侄儿在!”
“命你为先锋大将军,率一万精锐铁骑,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我要你像一把扫帚,给朕扫清所有阻碍!”
“得令!”
李豹兴奋得眼睛发红。
西京城中的大奉军迅速开动起来,周围州府的粮草辎重源源不断调集,士兵们怀着对功勋和掠夺的渴望集结,然后又浩浩荡荡开出雄关。
马蹄踏碎泥泞,旌旗遮天蔽日,十万大军如同蝗虫般涌向刚刚经历蹂躏的中原大地。
......
与此同时。
晋州。
胤昭和萧无影最终还是被晋王在河东某处被发现了行踪。
他们很快被请到晋王那里。
胤曦并没有着急跟胤昭会面,他把胤昭先安置在晋州城内一处极尽奢华的庄园中。
锦被玉食,熏香袅袅,侍女和太监一样不缺,胤昭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晋王的兵马操练之声隐约传来,庄园中到处是表面恭敬却眼神锐利的侍从。
胤昭想要见晋王,却被左右说是晋王还在前线与鞑子交战推托。
直到胤昭快要受不了的时候,晋王风尘仆仆,衣不解甲来见胤昭。
“臣军务在身,迎接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他一进来就行君臣之礼,把胤昭吓了一跳。
之前他们两个为了皇帝的位置争得死去活来,兵戈相向,恨不得对方立马去死。
现在胤曦一改以往的态度,怎么不让胤昭怀疑:
“九弟,朕没守住京城,狼狈于此,而父皇驾崩,兄实在有愧!为了大胤的江山,这皇帝要不还是九弟来做吧!”
胤昭当即一副痛心疾首,悔恨万分的样子,还留下了眼泪。
胤曦被大哥那精湛的演技震惊到了,差点就信了他的话,当即言不由衷道:
“陛下,您折煞臣,臣不敢!”
“之前臣聚集兵马,也是不忍江山社稷被鞑子践踏而已。”
“臣设下宴席,为陛下洗尘压惊,今后如何,明日再议论,如何?”
随即,晋王拉着胤昭的手,热情前往宴席。
一众前来依附晋王的文臣武将一看这个架势,无不称奇,纷纷感慨晋王格局大,在外敌面前,两兄弟放下成见,一致对外。
宴席上,在晋王的示意下,数十武将和文臣高呼万岁,怒斥鞑子恶行,慷慨表示要为国为战,让胤昭一度以为回到了京城,文武百官朝拜的场景。
美酒佳肴,弦乐轻柔,气氛热烈。
众人喝得红光满面。
酒过三巡,胤曦忽然挥退乐师,大厅顿时安静下来。
随即,他脸上带着悲戚之色,从袖中缓缓取出一份明黄绢帛,上面暗红色的血字刺目惊心。
这是当初胤昭逼宫老皇帝,老皇帝让小太监陈洪逃出天子山行宫送给晋王的血诏。
也就是这份血诏,才让晋王有了招兵买马进京靖难讨伐太子的名义。
可以说,这是晋王安身立命的根本,更是将来他能当上皇帝的依仗。
而如今,他却将它拿出来了。
“王爷这时要干什么?”
一众将领惊疑不定。
“陛下可知此物?”胤曦声音低沉。
胤昭心中一紧,故作一脸茫然:“九弟,这...这是何物啊?”
“陛下!”胤曦轻叹一声,手指抚过那些血字,“这是父皇让臣进京赴国难的血诏!”
说着,他将诏书坦然递给胤昭。
胤昭接过,扫了一眼,心惊肉跳,满头大汗!
这封诏书便是父皇的笔迹无疑,它将胤昭与萧贵妃私通,然后逼宫夺权,囚禁永昌帝的事情痛诉一遍,字字触目惊心。
它一日存在,胤昭一天就睡不着。
胤昭已经做好了胤曦现在要将他赶下皇位的准备。
然而,胤曦却话音一转,目光灼灼地盯着胤昭:
“如今国难当头,江山飘摇,你我兄弟若再因一纸遗诏而心生嫌隙,岂非亲者痛仇者快?这帝国,需要的是一个团结的胤家!”
说着,在胤昭惊骇的目光中,胤曦双手抓住绢帛两端,猛地一用力!
“刺啦——”
绢帛被硬生生撕成两半。
“王爷!”
大厅之中,所有人都惊呼起来。
“九弟!你这是…”
胤昭也猛地站起,浑身颤抖。
胤曦将撕毁的诏书随意丢进火炉,起身,整理衣袍。
然后对着胤昭,缓缓地行了一个标准的臣子大礼:
“旧事已矣!臣,晋王胤曦,愿奉陛下为主,竭尽所能,辅佐陛下光复社稷,重振大胤雄风!请陛下以江山为重,与臣…兄弟同心!”
在座的所有晋王的嫡系将领还是其他投靠来的大臣,见状也是慌忙跟着行礼:
“吾...吾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声音洪亮,直冲屋顶。
胤昭看着火炉中烧成灰烬的诏书,又看着眼前恭敬却散发着无形压力的九弟,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冰寒彻骨的恐惧攫住了他。
他知道,胤曦演的这场大戏,虽然毁掉了血诏,但却获得更大的利益和人心。
而自己,却没有任何选择。
从现在开始,他已经成为了自己亲弟弟手中的提线木偶。
他缓缓坐回椅中,声音干涩无力:“皇弟…请起。一切…皆依皇弟所言。”
很快!
皇帝陛下于河东晋州重整朝廷,晋王忠心护驾的消息传遍四方。
无数在鞑子铁蹄下幸存而彷徨无依的官员、士子、溃兵,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纷纷涌向河东。
晋王的势力如同滚雪球般膨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