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谣言如同致命的瘟疫,迅速在晋王大军和狄军营中蔓延开来。
晋王军中,不少渴望军功的将领听到消息,看向中军大帐的目光带上了怀疑和不满。
为何停滞不前?
莫非王爷真怕了病重的兀良哈?
还是另有所图?
鞑子营中,恐慌更甚。
晋军与朔州军欲前后夹击?
那天雷是总攻信号?
看着不远处晋军营地连绵的灯火,每一个鞑子都感到脊背发凉,仿佛下一秒那恐怖的雷声就会从背后炸响!
暂时代理军务的万骑长压力巨大。
一边是病情反复的主帅,一边是虎视眈眈的晋军和城内诡异的守军,还要弹压军中越来越不稳的士气,几近崩溃。
而就在这疑云密布一触即发的时刻,左贤王从幽州方向派来的快马信使,如同丧考妣般冲入了兀良哈的大营!
“报!”
“大事不好!左贤王押送财宝工匠回草原的队伍,在张家口遭大批胤朝悍匪袭击,损失惨重!”
“财宝被劫掠大半,工匠死伤逃亡甚多!”
“左贤王震怒,分兵回去剿匪,并严查是否与朔州和晋王有关!”
这个消息,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击穿了鞑子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线!
“果然有阴谋!晋王和朔州守军勾结!”
代理万骑长双目赤红,最后一点理智被怒火烧尽,“传令!全军戒备!防止晋军和城内守军偷袭!”
他不再相信任何谈判,只想以静制动,或者拼个鱼死网破!
萧烈这边,同样接到了左贤王后勤被袭、以及鞑子突然全面戒备、敌意明显的消息。
他派去的使者被鞑子驱逐回来,差点没被砍了脑袋。
“将军!鞑子背信弃义,定是兀良哈缓兵之计!”使者添油加醋地回报。
萧烈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本想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却没料到局势瞬间失控,自己反而成了鞑子眼中最大的阴谋家!
“好个兀良哈!好个韩忠!竟敢戏耍我们!”
萧烈怒极反笑,“真当本将不敢战吗?传令!三军向前推进二十里,给狄人施加压力!”
“我倒要看看,一群病夫,能奈我何!”
于是,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
一万晋王大军和鞑子右路军主力,隔着十几里距离,各自摆出防御进攻姿态,剑拔弩张。
但也因为互相猜忌和投鼠忌器,谁也不敢率先发动全面进攻!
而被围在中间的朔州城,反而暂时安全了。
朔州城头,韩忠看着城外两大阵营诡异对峙的局面,目瞪口呆。
“这…这是怎么回事?”王铁柱摸着脑袋,完全搞不清状况。
夜不收的情报很准时,但也赶不上敌人的瞬息万变啊!
韩忠沉吟良久,看着南方云州方向,忽然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脸上露出一丝了然而又疲惫的笑容:
“好一手驱虎吞狼,隔岸观火之计。赵头…您真是…算无遗策。”
他明白了,这一切的背后,定然是赵暮云在翻云覆雨!
唯有他,才有这般手段,将各方势力玩弄于股掌之间,为朔州争取到这不可思议的生机。
“传令下去,抓紧时间休整,加固城防。另外…”
韩忠压低声音对王铁柱道,“把我们最好的斥候派出去,时刻关注晋阳方向…或许,我们等待的转机,真的要来了。”
战场陷入了诡异的平静,但这平静之下,是更加汹涌的暗流。
而在晋阳,赵暮云接到了各方情报,对目前的局面颇为满意。
“僵持住了吗?很好。”
他微微一笑,“那么,接下来,该我亲自去给这场大戏,添上一个主角了。”
“李四,我们去朔州。”
......
晋阳通往朔州的官道早已因战火而断绝,赵暮云一行只能绕行崎岖山路。
越靠近朔州,战争的疮痍便越是触目惊心。
焚毁的村落、废弃的田地、偶尔可见的倒毙尸骸,空气中都仿佛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与焦糊气息。
李四与沈千一左一右,护卫在赵暮云身侧,神情警惕。
身后是数十名精挑细选绝对忠诚的夜不收好手和侍卫,皆做寻常商队护卫打扮。
冷峻的眼神,鼓鼓的行囊,无不昭示着他们的不凡。
“大人,前方再有十里,便是黑风峡。”
“过了峡谷,就算进入我们的朔州地界了。”
“但峡谷附近常有鞑子游骑和小股溃兵活动,需格外小心。”
沈千低声禀报,他对这一带地形了如指掌。
赵暮云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两侧荒芜的山岭:“传令,放出斥候,前后拉开距离,谨慎通过。”
队伍无声地变换队形,斥候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没入山林。
然而,就在队伍即将进入黑风峡时,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鸟鸣示警!
紧接着,便是兵刃交击和怒骂厮杀之声!
“有埋伏!”
李四脸色一变,瞬间拔刀护在赵暮云身前。
其余护卫也立刻收缩,结成防御阵型。
只见前方峡口处,数十名穿着褴褛面目凶悍的汉子从两侧山坡的乱石后跃出,正与派出的斥候激烈交手!
这些人显然不是鞑子,而是啸聚山林的匪寇。
他们身手狠辣,配合也颇有章法。
“保护云帅!”沈千低喝一声,绣春刀已经出鞘。
赵暮云面色不变,眼神却骤然冰冷。
他没想到,还没到朔州,就先碰上了拦路虎。
匪寇人数约是斥候的三倍有余,很快便占据了上风,几名斥候且战且退,身上已见了红。
“动手!速战速决!”
赵暮云冷声道。他不想在此耽搁,更不想闹出太大动静。
沈千得令,立刻打了个手势。
数名护卫迅速从行囊中取出几个黑乎乎拳头大小的物事。
正是延州山谷赶制出的第一批“手雷”!
点燃引信,奋力掷出!
轰!轰!轰!
几声比“震天雷”稍小但依旧骇人的爆炸在匪群中响起!
碎石铁钉四射,硝烟弥漫!
匪寇们何曾见过这等阵仗?
瞬间被炸得人仰马翻,惨叫声一片,原本凶悍的气势顿时崩溃!
“妖法!是妖法!”
残存的匪寇惊恐大叫,丢下同伴尸体,狼狈不堪地向峡谷深处逃窜。
护卫们趁机上前,刀剑齐下,将受伤未死的匪寇尽数解决。
战斗开始得突然,结束得更快。
沈千检查着匪寇的尸体,眉头紧锁:“云帅,这些人不是普通土匪。”
“您看他们的靴子和内衬,虽做了伪装,但像是…军中制式。刀法也透着行伍的气息。”
赵暮云走上前,目光扫过一具具尸体,最后落在一个看似头目的壮汉身上。
他蹲下身,从其怀中摸出一块腰牌,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晋”字,但痕迹很新,像是匆忙仿造。
“晋王的人?”沈千讶然。
“肯定不是。”
赵暮云掂量着那块腰牌,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做工太糙,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似的。”
“此地无银三百两,像是有人想嫁祸给晋王。”
他站起身,望向朔州方向,眼神深邃:“看来,有人并不希望我顺利回到朔州。”
“或者说,不希望任何人打破现在的平衡。”
是鞑子故布疑阵?是晋王麾下有人自作主张?还是…另有其人?
赵暮云心中瞬间闪过几个念头。
这北疆的水似乎很深。
“清理现场,尽快通过峡谷。”
赵暮云下令,不再纠结于此。
无论幕后是谁,他的目标都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