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
西京,这座千年古都,此刻却陷入了血与火的炼狱。
经过半个月惨烈无比的攻城战,守将张忠芳麾下兵马死伤殆尽。
箭矢滚木礌石早已用尽,城内甚至发生了人相食的惨剧。
最终,城墙数处被叛军用人命和简陋器械硬生生轰塌,潮水般的叛军涌入城内!
张忠芳率亲卫做最后巷战,身中数十创,力竭殉国。
西京,陷落。
李金刚踏着守军的尸骸和百姓的哭嚎,得意洋洋地占据了残破的前朝留下来的皇宫大殿。
他出身草莽,大字不识几个,此刻却被眼前巨大的胜利和权力欲望冲昏了头脑。
不顾杨岩的苦苦劝告,在马宗亮、李虎等一众将领的撺掇下,李金刚宣布称帝,国号“大奉”,改元“顺达”!
一时间,殿内群魔乱舞。
这些浑身血污的叛军头目们纷纷跪倒,山呼万岁。
李金刚志得意满,大肆封赏:
封杨岩为丞相,总揽政务;
马宗亮为大将军,统帅全军;
其侄儿李虎为羽林军指挥使,负责“皇宫”安全。
随后,为了犒赏“有功之臣”,也为了发泄兽欲和补充军需,李金刚悍然下令“封刀三日”!
所谓封刀,并非止戈,而是纵容手下叛军在城内大肆劫掠、奸淫、屠杀!
富户商贾首当其冲,积蓄被抢掠一空,宅邸被焚毁,稍有反抗便遭灭门。
寻常百姓亦未能幸免,粮食、财物、妻女皆成叛军战利品。
西京城内火光冲天,哭喊声、求饶声、狂笑声不绝于耳,昔日繁华大城,一日之间化为鬼蜮。
消息传出,天下再次哗然!
这给本就风雨飘摇的大胤王朝,雪上加霜。
.....
孟津,晋王大营。
中军大帐内,熏香袅袅,却驱不散那股凝重压抑的气氛。
晋王胤曦端坐主位,面色阴沉如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紫檀木椅的扶手,发出沉闷的嗒嗒声。
下方,心腹谋士与将领分列两侧,皆屏息凝神。
“王爷,”一名谋士小心翼翼地开口,打破了沉寂,“京城来的使者还在驿馆等候召见,言辞极其恳切,几乎…几乎是哀求王爷发兵勤王。您看…”
另一名武将忍不住粗声道:“王爷!此时正是天赐良机!太子无道,朝廷无能,致使鞑子兵临城下,威信扫地!”
“您手持陛下血诏,挥师南下,以‘清君侧、抗鞑子’之名,必能一举掌控大局,天下归心。”
“蠢货!”
晋王猛地打断他,声音冷厉,“此时南下?去给胤昭那个废物陪葬吗?”
“你没听说九万鞑子铁骑陈兵大河以北,那可是九万骑兵啊!”
“我军虽众,但连日征战,疲敝未复,且粮草转运艰难,此时去与鞑子硬碰,胜算几何?”
“即便惨胜,我军还能剩下多少?岂非让他人渔翁得利!”
他顿了顿,眼中闪烁着精明的算计:“更何况,西京那边,李金刚竟然称帝了!还封锁了潼关!这才是心腹之患!一群泥腿子,竟也敢觊觎神器!”
谋士点头附和:“王爷明鉴。朝廷如今已是烂泥扶不上墙,但直接与鞑子主力决战,确非上策。”
“不如暂且坐山观虎斗,让太子和他的朝廷先去和左贤王拼个你死我活。”
“待其两败俱伤,王爷再以雷霆之势,既可驱逐鞑虏,赚尽天下民心,又可顺手重整河山。”
“那京城使者如何回复?”有人问道。
晋王沉吟片刻,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回复?自然要回复。”
“告诉使者,本王深知国难当头,大义为重,已即刻下令抽调精兵,筹集粮草,不日即将誓师攻击鞑子!”
众人一愣,不是不救吗?
看着众人疑惑的目光,晋王嗤笑一声:
“做样子,不会吗?”
“大军开拔,动作要慢,路上遇到诸多困难,例如粮草不济、流民阻道、小股叛军骚扰!”
“总之,要让天下人看到本王尽力了,但确实心有余而力不足。”
“等到京城那边差不多见分晓了,我等再‘加速’前进也不迟。”
“王爷高见!”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赞叹此计老谋深算,既占了大义名分,又避免了损耗实力。
“至于西京…”晋王眼中寒光一闪,“李金刚疥癣之疾,但据潼关天险,亦不可小觑。”
“传令函谷关守军,严密监视,暂勿主动进攻。”
“待解决了京城之事,再回头收拾这群跳梁小丑!”
……
京城,太极殿。
新帝胤昭正为左贤王大军压境而焦头烂额,心力交瘁,又一骑快马送来八百里加急军报。
“陛下!西京…西京急报!张忠芳力战殉国,城…城破了!”
“贼首李金刚,他…他在西京称帝了!还封了什么丞相、大将军,正在城中大肆屠戮劫掠啊!”
传信兵跪在殿下,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
“什么?”
胤昭猛地从龙椅上站起,脸色瞬间由焦灼变为惨白。
他身体剧烈摇晃了一下,指着殿下,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陛下!”
“快传御医!”
殿内顿时乱作一团!
宦官宫女慌忙上前搀扶,群臣更是吓得魂飞魄散,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惶恐。
国难当头,鞑虏就在眼前,如今连西京都被叛军占据,还公然称帝!
简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大胤的江山,真的要完了吗?
自己等了三十年的皇位,结果一登基却要成为末代皇帝,这尼玛比窦娥还冤啊!
胤昭被扶到后殿急救,良久才悠悠转醒,面如金纸,气若游丝。
“逆贼…逆贼…”他喃喃骂道,眼中却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茫然。
崔开济、顾鼎铭、陈雄等重臣围在榻前,个个面色灰败。
“陛下,保重龙体啊!”
崔开济老泪纵横,“如今内忧外患,还需陛下拿个主意啊!”
“主意…朕还能有什么主意…”
胤昭绝望地闭上眼睛,有气无力道,“京城…还能守得住吗?这皇帝…当着还有什么意思…”
“要不迁都吧!”
“是啊,暂去金陵南巡,先以大江天险据鞑子,在缓图谋还都!”
崔开济、顾鼎铭七嘴八舌劝胤昭迁都。
“对,迁都!朕怎么没想到呢!”
胤昭枯萎的眼神突然有了一丝亮光,“两位卿家,速速安排!”
然而,迁都消息根本无法封锁,很快便传遍了京城。
皇帝如此没骨气,群臣更是人心惶惶。
一时间,京城内富人显贵们彻底陷入了恐慌。
先前鞑虏逼近,尚存一丝朝廷能守住或议和的侥幸。
如今西京失陷,叛帝称尊,新帝迁都,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无数车马开始疯狂涌向各个城门,富户们携带家眷细软,试图逃离这座即将被战火吞噬的都城。
城门守军试图阻拦,却根本挡不住恐慌的人潮,甚至不少守军自己也心生去意,秩序几近崩溃。
京城,这座帝国的中枢,已然处于风雨飘摇、随时可能倾覆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