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快速穿过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的黑风峡。
一出峡口,眼前景象豁然开朗。
远处地平线上,朔州城模糊的轮廓已然在望。
而更近处,可以看到大片连绵的军营旌旗。
那是晋王麾下将领萧烈的一万大军和鞑子对峙的营地,相隔至少二十里。
鞑子虽然有十万之众,但对付这一万晋王的军队,根本也用不上全军出击。
而萧烈的这一万军队,政治意义比实战意义更大。
他们只需代表晋王出现在这里即可,一旦鞑子真要吃掉他们,没等鞑子行动,他们估计早就跑得没见人影。
更何况,鞑子的主帅兀良哈最近犯病了,鞑子也暂时停止了进攻。
因此,萧烈这一万兵马暂时处于安全状态。
也就在赵暮云准备寻找小路绕过对峙区域时,侧翼山林中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烟尘起处,一队约十来骑的骑兵疾驰而来。
看装束,赵暮云熟悉得很,与当初他和王铁柱巡边遇到的三个皮甲鞑子一样,是鞑子的斥候游骑兵!
这支游骑显然是被刚才的爆炸声吸引过来的。
“不好!是鞑子的骑兵!”沈千惊呼。
赵暮云眼神一凛,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一旦被这支游骑缠上,引来大队鞑子,后果不堪设想!
“结圆阵!准备迎敌!”范千厉声喝道。
李四也迅速组织靠拢,将赵暮云护在中心,长刀出鞘,弓弩上弦。
鞑子游骑也发现了他们,发出嗷嗷的怪叫,加速冲来!
十骑冲锋,声势也是惊人!
眼看一场遭遇战不可避免,赵暮云深吸一口气,拔出绣春刀准备厮杀之时。
突然!
另一侧的山坡上,响起一片更加密集的弓弦震响!
嗖嗖嗖!
数十支利箭如同毒蛇般射出,精准地落入鞑子游骑的队伍中!
人仰马翻!
措手不及的鞑子瞬间被射倒了一半,阵型大乱!
“什么人?”
鞑子什长惊怒交加,勒住战马循声望去。
只见山坡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队约三四十人的青衣箭手,个个身手矫健,箭法刁钻,正再次张弓搭箭!
同时,一支响箭带着尖锐的啸音射向天空!
鞑子什长脸色大变。
看着那支响箭,又看看严阵以待的赵暮云等人和山坡上的神秘箭手,似乎权衡了一下,最终不甘地怒吼一声,带着剩余骑兵狼狈地转向退走。
危机突如其来,又突如其去。
赵暮云皱眉看向那队青衣箭手。
只见为首一人收起长弓,打了个手势,所有箭手迅速后撤,消失在山林之中。
动作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云帅,他们…”沈千也满是疑惑。
赵暮云摇了摇头,示意不必追赶。
他走到一支射落在地的箭矢旁,捡了起来。
箭杆做工精良,箭簇是制式的三棱破甲锥,但没有任何标记。
“不是军中之人,却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会是谁?”沈千检查着箭矢,眉头紧锁。
赵暮云沉默片刻,忽然道:“也许是朋友,也许是另一拨不想我死在这里的人。”
他隐隐感觉,除了自己布的局,似乎还有另一股隐藏的势力在活动。
自己不在朔州的日子,朔州军眼皮底下居然冒出这么一股势力来,真是让他不由得心生警惕。
“不必理会,继续赶路。”
赵暮云将箭矢丢开。
无论暗中是谁,只要不影响他的计划,便暂且由他。
......
队伍再次起程,更加小心地避开鞑子营地。
终于在日落时分,抵达了朔州城南一处隐蔽的山坳。
这里距离朔州城墙已不足五里,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城头闪烁的火把和巡逻士兵的身影。
韩忠早已接到夜不收密报,亲自带着一队心腹,悄然打开一道隐蔽的暗门,将赵暮云一行人接入城中。
当看到赵暮云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时,韩忠激动得老泪纵横,挣扎着就要跪下:
“赵头!您终于回来了,我真担心自己坚持不下去了!”
赵暮云连忙扶住他。
看着他憔悴不堪、血迹斑斑的模样,心中也是酸楚:“老韩,辛苦你了!”
“不辛苦!只要您回来了,朔州就有救了!”
韩忠声音哽咽,这些日子的压力、委屈、绝望,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
随即,唐延海、王铁柱、武尚志、奚胜、郭洛、赵文、钟猛等人收到通知,急忙赶来。
王铁柱泣不成声,坐在轮椅上嚎啕大哭,周围一众大汉无不垂泪。
“赵头,我现在就去通知两位嫂夫人,还...还有清河郡主?”韩忠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询问道。
“不用了,待会我亲自去跟她们解释。”
赵暮云摆摆手,“你们且各自回军中,老韩随我去城头走走。”
“遵命!”
见到赵暮云回来,众人瞬间有了主心骨,答复之中,充满了力量和底气。
赵暮云在韩忠的陪同下,立刻登上城头,查看防务。
望着城外连绵数十里的鞑子营寨,以及城内疲惫不堪却眼神坚韧的军民,他心中百感交集。
“赵头,如今局势诡异,鞑子与晋王军对峙,让我军暂得喘息。但晋王军看来只是壮声势而已,肯定不会跟鞑子作战的!”
韩忠在一旁道,“另外,清河郡主虽然积极推动联合,但萧彻云只是敷衍而已。我安排他去武周城驻防,也是出工不出力。”
“这些,我都知道!”
赵暮云打断他,目光如炬,“这个情况不会太久!我从延州经过晋阳的时候,本想让我那徒弟来见,给他和晋王一个惊喜。”
“谁料,他却押送粮草物资前往孟津去了。”
朔州城头,夜色如墨,却掩不住一种无声的沸腾。
赵暮云的回归,给油尽灯枯的朔州注入了生机,命令悄无声息地传递,
“鞑子营寨防御明显加强,尤其是对着晋王的方向,看来谣言起了作用。”
“兀良哈病情的确有所好转,昨日曾有将领入帐议事良久。”
“但鞑子按兵不动,像是在等待什么。”
韩忠也汇报道。
赵暮云默默听着,手指在冰冷的垛口上无意识地敲击。
僵局很好,但不会永远持续。
兀良哈不是蠢人,晋王更不是。
他们都在等,等对方先露出破绽,或者等一个打破平衡的变量。
“我们就是那个变量!”赵暮云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不能等他们先动。”
“鞑子在等兀良哈彻底康复,晋王在等鞑子与我们再拼个两败俱伤好下手摘桃子。那我们就不能让他们如愿。”
“赵头,您的意思是?”韩忠忍不住问道。
“示敌以弱,引蛇出洞,然后……雷霆一击。”赵暮云眼中寒光一闪,“要让兀良哈觉得,我们快不行了,撑不到晋王动手了。”
“也要让晋王觉得,鞑子即将总攻,他再不动手,朔州和那‘利器’就彻底归了鞑子!”
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老韩,从明日起,城头守军再减少三成,旗帜也撤下一部分。”
“派人故意从城头掉落一些破损的兵器下去,让炊烟也再稀薄些。”
“另外安排人连夜从暗道出去,在鞑子可能的进攻路线上,尤其是那些投石机打不到的城墙死角,埋设‘铁蒺藜’、‘陷马坑’,越多越好。”
“把最后那几罐火油也混上毒药准备好。”
“我也会让老唐带着神机营随时待命,在最关键的时刻,把剩下的‘震天雷’统统扔到鞑子最密集的地方!”
“沈司尉,你安排内间给晋王送一份大礼,就说朔州城中韩忠伤重不治,朔州军心涣散,部分将领欲献城投降,请他速速决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