獂道是氐族的聚集地之一,氐先人为街、冀、獂道地区诸戎,历史可追溯到春秋时期。
氐族大致可分为青氐、白氐,喜好饮酒,喜着青绛色衣衫,居住板屋,语言与羌、杂胡相同,也多知汉语。
与羌族不同,氐族多以农耕为生,可以说生活习性与汉族相差无几。
徐邈自赴任南安郡以来,见此地少雨缺粮,便发动百姓在渭水两岸开垦水田,招募贫民、流民租种。
仅仅不到两年,便使两郡百姓可谓丰足。
仓廪充实之后,徐邈又收缴民间私仗,立学明训,禁止厚葬,断绝淫祀等,使遗留在此,或迁徙至两郡的百姓有了一条安稳的活路。
李敏的说辞也许有些夸大,但一个武官颇通治政之事,且将徐邈近两年的举措说的头头是道,应当也有一定可信度。
大帐之中,姜冏与马超分主次落座。
姜冏道:“马将军,徐邈此人,某亦有耳闻...”
马超颔首道:“莫非真是德行兼备之人....你且详细说来。”
姜冏言道:“某只听闻只言片语,那徐邈字景山,应是燕国蓟人。
向日某曾听闻他因酒误事,险些惹祸,自此便戒了酒。
李敏方才所言其品性,某也曾听过旁人提起,应当不假。”
马超言道:“性情谨慎,正直敢言,清廉爱民,可谓忠清在公,忧国忘私。
如此人物,杀之确是可惜...”
姜冏颔首道:“是也,只是獂道两侧有山,其北有河,只余南面可陈兵攻城,恐不易克...”
马超摇头道:“有我柏轩贤弟所制器械,虽坚城而无有不克,我所虑者,乃其忠而不降也。
如今西北糜烂,若能得此人相助,西北可安,子乔贤弟也少些操劳。”
姜冏思忖半晌,进言道:“莫如先遣使者入城,说以利害,劝其归降?”
马超思索片刻,摇头道:“不妥,若话不投机,恐再无转圜余地。”
二人一时无言。
过了半晌,马超忽叹曰:“若叫我柏轩贤弟在此,必有妙计说其来投。”
姜冏奇曰:“马将军常提其令弟,不知其人为谁?”
马超笑道:“我那贤弟倒也有好大名头,乃曲辕犁发明者,汉中王女婿,吴王妹婿,大将赵子龙之侄,逸安侯,江陵太守、镇东将军、虎威将军,年幼时,曾得号虎雏。
姓赵名林,字柏轩。
便是我贤弟常言令郎姜维乃天赐大汉将军...”
马超滔滔不绝,姜冏却听得怪异,暗中思忖:
“此人如何知我?又如何知我有子名维?”
马超见得姜冏神色莫名,笑道:“仲奕不必心疑,我贤弟乃万古无一的奇才,有甚么...麦木瑞?
可占天问卦,无有不中。
他既言令郎乃天赐大汉将军,那便是令郎将来大有作为,是福非祸也。”
姜冏闻言,将信将疑,摇了摇头将这神神叨叨抛却脑后,言道:
“将军所言有器械之利,克城不难,那便先打破城池,生擒此人,再行说降罢。”
马超颔首道:“只能如此。”
次日辰时,马超亲率大军抵近城下,望着两侧险峻高山,城门前只有三四百步宽窄的空地,不由叹曰:
“真乃险峻之所。”
策马上前,不持兵刃,高声喝道:“汉中王麾下,征北将军马超,请南安太守徐公搭话。”
须臾,有一身着玄甲之人,怀抱铁盔,现身城头,高声喊道:
“徐邈在此,不知马将军兴兵来犯我疆域,有何话说!”
马超闻言,轻磕马腹,在数百弓弩威胁之下,径直来到护城河边,拱手一礼,仰头道:
“超久闻徐公乃品德高洁之人,甚为敬佩,特来拜会徐公。”
徐邈闻言,沉声道:“你我分属敌对,将军引兵来攻,何言拜会。”
马超道:“虽为敌对,乃因各为其主,忠君之事也。
徐公才德兼备,超素有耳闻,今又行善举于郡县,使百姓丰足,超安敢不敬。”
徐邈沉默片刻,言道:“徐某不过在其位,谋其政而已,不敢言善。
将军若欲说降,请莫开尊口。”
马超闻言,略有不甘,试言道:“徐公爱民如子,若战事起,城中百姓岂不陷于危难之中?”
徐邈微微颔首,沉声道:“久闻汉中王乃仁德之主,想来马将军自会约束部下,何况城中百姓皆已迁至他处,此地只余徐某与誓死守城之士...
将军若只为劝降而来,且请回阵去罢。
徐某久蒙魏王知遇之恩,当以死相报。”
马超见得徐邈意志坚定,遂罢了说降之意,叹道:
“徐公,超实不愿与公为敌,奈何君命难违...”
说到此处,马超忽想起昔日柏轩贤弟曾言:
“世人皆有弱点,好权者,谋势;
好财者,谋利;
好名者,谋誉;
亦有不好权,不好财,不好名者,其人必是德行高洁之人,是谓君子也。
君子可欺之以方,或以道德驱使,或以情义感召,因其心怀大义而秉持操守,非威逼利诱所能动之...”
思及此处,马超灵光一闪,不自觉的挺直身躯,模仿起赵林。
拱手言道:“汉中王乃当世英雄,仁德明主。
超有王命在身,奉命收复雍凉二州,为西北之民谋一条活路。
今知徐公才德兼备,爱民如子,实不忍兵戎相见。
超愿约束大军,亲笔书信回禀汉中王,劝我王罢兵。
只求徐公能一如既往,善待百姓,使西北之民安居乐业,不复战乱之苦。”
言罢,郑重行了一礼,策马转身,回阵而去。
萧瑟秋风卷起沙砾,自那落寞又挺直的身影后方掠过。
同时也将那一句叹息吹到徐邈耳边。
“我为保西北百姓而来,今既有徐公在此,百姓安矣...我违命不从,死又何惜...”
城头上,徐邈呆立当场,耳中那句叹息反复播放。
不知何时,那落寞又挺拔的身影隐于阵中。
不知何时,那黑压压一片的虎狼大军潮水般退去。
直至宗族兄弟徐飞赶来,将徐邈惊醒。
“兄长,马超退兵矣!”
徐邈手扶女墙,长叹曰:“非只退兵,乃请死也...
我何德何能,受此人如此相待...竟不顾性命,托万民之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