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艳兰的耳尖刚泛起薄红,但她立即恢复了冷静。她猛地转身,重新变成了那个熟悉的“铁血滕队”,严肃道:“别笑了,都没事做了么?”她瞥了一眼老韩和小刘,笔尖重重戳在地图上的案发区域,“立即摸排附近的居民,重点关注身高1.6米以下的男性。”
李睿走到窗边,指尖拂过被雨水打湿的玻璃。“重点排查十三四岁以上的未成年男性。”他突然推开窗,潮湿的风卷着桂花香气扑进来,“这一片居民区相对封闭,我想这个嫌疑人应该住在现场附近,范围不会太大。”
老韩的目光顺着他的指尖移动,点了点头:“好,我们这就去!”
两人离开后,滕艳兰转向李睿,问道:“李睿,排查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有结果,你说说,到底是怎么猜的?”
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将李睿的侧脸劈成明暗两半。滕艳兰看着他镜片后的瞳孔,那里倒映着不断闪烁的证据链。
“我们还是回到床上的那条被子吧。”李睿走到床边,说道:“其实一开始我也想不通,凶手为什么要等被子上的血干透了,才把它放回床上,这明显多此一举。”
“然后呢?”滕艳兰问道。
“直到我看到现场的平板和电视是同时开启的。”李睿抬头看向滕艳兰,“滕队说的那种情况在现实中确实存在,但对我来说,这依然是一个很大的疑点。”
“万一使用平板的不是死者,而是凶手呢?”李睿自问自答道,“这种假设不仅存在,而且可以非常合理地解释为什么被子直到干透了才放回床上——因为这段时间凶手在使用平板。”
“他用平板做什么?”滕艳兰追问道。
“寻找毁尸灭迹的办法!”李睿的声音里带着破茧的畅快,“因为凶手毁尸灭迹的方法是从网上照搬照抄的,所以就解释了,为什么他会做出抹去现场血迹这个没有意义的行为。”
“强奸、杀人、掩盖尸体、上网寻找灭迹办法、把被子掀开、打扫现场,逻辑闭环了!”滕艳兰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可是,为什么在打扫现场的时候,凶手会把被子重新拿开呢?”
“很简单。”李睿的语气透着轻快,他蹲下身子,模仿凶手的动作,“换做是我,我也会很自然拿开,因为被子会对我擦除痕迹产生干扰。”
滕艳兰点了点头。
这时,吴岳霖突然开口道:“李法医,我对你的推理非常欣赏。但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单纯从身高,不一定就是未成年人,万一是一个比较矮小的成年人呢?”
“一个成年人,会在杀人之后通过上网查资料来毁尸灭迹吗?”李睿看向吴岳霖,“老吴,你会吗?”
吴岳霖摇了摇头。
“我也不会,这一点恰恰暴露了,凶手心智并不是非常成熟。”李睿说道,“所以我才会判定他是一个未成年人!”
“未成年人怎么会强奸呢?”吴岳霖怀疑道。
“这就是我说的那个‘猜’字的关键。”李睿微微一笑,“从郑刚的供述中,我们知道凶手当时就在窗外。于是我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一种可能——”
“偷窥?”滕艳兰脱口而出道。
李睿点点头,说道:“我看了原始现场照片,当时窗帘并没有完全拉上。也就是说,凶手站在窗外是可以看清屋内的情况的。”
“而当时,金丹正好和郑刚在屋内进行性交易。”滕艳兰说道,“这个凶手极有可能见色起意,在郑刚离开之后,又进入屋内,欲行不轨之事,结果遇到死者激烈反抗……”
就在这个时候,老韩带着小刘急匆匆地跑回来。
“老韩,你们怎么回来了?”滕艳兰惊讶道,“这么快有结果了?”
老韩兴奋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你别说没有的。”滕艳兰比谁都着急,“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按照李法医的思路进行摸排,”老韩喝了口水,“发现这周围最符合条件的人员,就是隔壁张氏夫妇家的儿子张阳。”
小刘递上张阳的户籍资料照片,“刚好十五岁零七个月,身高1米59,瘦,和郑刚描述的影子完全对上。”
滕艳兰的手指划过张氏夫妇的口供记录,“昨天晚上你们走访的时候不是说,张氏夫妇当天晚上从十一点到第二天早晨六点,都在市区卖夜宵吗?”
“谁说不是呢!”老韩开口道,“但这附近,最有嫌疑的就是这小子了。所以为了核实张氏夫妇的话,我们对夜宵街附近进行了走访,倒是证实了夫妻俩的话,他们确实卖了一夜夜宵。”
“但是,”小刘翻开视频截图,张氏夫妇的夜宵摊在监控里清晰可辨,“但所有镜头都没拍到他们儿子。”
“周围的商户也反映,他们只看到张氏夫妇,并没看到张阳。”老韩补充道。
“也就是说,这个张阳不仅有作案时间,而且张氏夫妇在还说了谎?”滕艳兰分析道,“张阳确实有重大作案嫌疑,人控制了没有?”
“控制了。”老韩说道,“这不马上就来跟您汇报了吗?”
“考虑到他还未成年,审讯要注意分寸。”滕艳兰点了点头,“我们立即出发。”
走到门外,张氏夫妇的哭声混着警笛声传来。远处的天空中,一只夜枭正掠过积雨云,翅膀下夹着半片粉色的窗帘布——那是属于金丹的,最后的、被撕碎的温柔。
审讯室的日光灯管发出细微的电流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张阳蜷缩在铁椅上,十五岁的肩膀还未完全发育,校服袖口却沾着干涸的暗红痕迹。李睿将dNA比对报告推到他面前时,少年正用指甲反复抠着掌心的月牙形疤痕。
“你说只是路过金丹家的窗口?”滕艳兰的钢笔敲在桌面,金属撞击声让张阳猛地抬头。她身后的单向玻璃映出侦查员们凝重的剪影,“那为什么她肚子上的精斑,会和你的dNA完全吻合?”
少年的喉结剧烈滚动,喉间发出干涩的呜咽:“我只是……只是好奇。”
他指节泛白,“那天晚上十一点半,我爸妈带我出去摆地摊,我累了就先回家睡觉了。回家时,路过她家窗口,窗帘开着一条缝……我就趴在窗口偷窥了一眼。”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像被掐住脖子的猫,“她和那个男人……”
窗内的春色,让这个刚步入青春期的少年垂涎欲滴。
李睿翻开现场照片,金丹苍白的脸在照片上泛着冷光:“根据郑刚所说,他离开时曾撞见了你,你都跑了,为什么又要回来?”
“我控制不住。”张阳痛苦道,“我当时满脑子都是她光着身子的样子……”
“那你为什么要拿了匕首?”李睿的声音很轻,却让张阳浑身颤抖。
“我怕她不从。”张阳说得轻描淡写,“所以我就找了一把匕首揣在身上。”
“你是怎么进入屋内的?”李睿追问道。
“我就敲了敲她家的门。她很警惕,没有开门,只是隔着猫眼,问我为什么深更半夜过来。”张阳低着头回忆道,“我骗她说我妈病了,我爸不在家,请求她帮忙去看看。”
“所以她就给你开了门?”李睿问道。
“嗯。”张阳点了点头。
“你进屋之后做了什么?”滕艳兰问道。
“我刚一进门,就把门关了,”张阳说道,“我跟她说,也像对待刚才那个男人一样对待我,我可以付钱。金丹先是哈哈大笑,但紧接着就恼羞成怒起来,骂我没教养。”
“她说我毛都没长齐!”张阳突然抬起头,露出狰狞的神色,“她瞧不起我!我只是想证明……”他的嘶吼戛然而止,盯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我没想杀她,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