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房间外的交谈声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侦查员小刘推门而入时,手中的报告袋边缘被攥得发皱。“滕队!”他的喘息混着消毒水的气味,“dNA实验室检出死者阴道内的精斑后,我们就上网进行了比对,很快就锁定了前科人员郑刚。”
老韩手中的钢笔“啪嗒”掉在勘查图上,“郑刚?”这位老刑警不由兴奋起来,
“没跑了,这个郑刚,就是金丹的固定嫖客中的一人。”
小刘却抹了把额角的汗,喉结剧烈滚动:“可这家伙一直在喊冤枉。坚称昨天晚上十一点,完事给了两千就走了,离开的时间是晚上十二点。”
“根据死亡时间,这个时间,金丹确实还没有死。”吴岳霖翻动报告的手指扫过死亡时间,“金丹死亡时间是在一点到两点之间,如果郑刚没说谎……”
“难道他被冤枉的?”老韩疑惑道。
听完之后,李睿微微一笑,“我猜十有八九他是被冤枉的。”
“你怎么知道?”滕艳兰更倾向于郑刚就是凶手,转身对李睿问道。
李睿双臂交叉,指尖在肘关节上敲出规律的节奏。他镜片后的目光突然聚焦在滕艳兰紧抿的唇线上:“小刘,另一份检测样本结果出来了么?”
“两份样本是一前一后送去实验室的,我估计还要一会儿,”小刘盯着墙上的挂钟,秒针正卡在47的位置,“不过应该快了。”
李睿点头道:“那就拭目以待吧!”
“李法医,我好像明白你为什么要坚持提取死者肚皮上的精斑了。”吴岳霖看向李睿,眼神中透出赞许。
十分钟后,电话铃声骤然炸响。
dNA实验室小李的声音从免提里冲出来时,滕艳兰看见李睿的嘴角扬起预料之中的弧度:“李哥,结果出来了,两份精斑,Y染色体分型完全不同,可以确定是来自两名男性。”
“这……”
在场人都屏住了呼吸。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突然滋啦闪烁,投在墙上的人影扭曲成诡谲的形状。
李睿看向滕艳兰,说道:“怎么样?”
滕艳兰看向小刘,冷冷道:“不管怎么样,郑刚嫖娼证据确凿,先拘留。”她突然顿住,李睿正隔着人群向她挑眉,眼中流转着猎人锁定猎物的锋芒。
“额,”小刘点了点头,“那行吧,我把人交给治安那边吧……咱们刑警好像不管这事儿!”
“费什么话!”滕艳兰怒道。
李睿微微一笑,说道:“小刘,别着急,你问问他,当天晚上离开金丹住处时,有没有看到什么人,或者是听到过什么声音?”
“见过什么人?”小刘迷糊地看着李睿,问道:“这大半夜的还能见到什么人啊?周围邻居当时都睡了。再说了,要是周围还有人,他也不敢明目张胆进去啊。”
“别着急下结论,”李睿的声音盖过众人议论,“先问问,说不定有什么意外之喜呢!”
滕艳兰看向李睿,“你怎么知道会有意外收获?”
“直觉。”
……
审讯室的白炽灯嗡嗡作响,郑刚的影子在铁栏杆上晃成一团模糊的灰影。他第无数次用袖口蹭鼻尖,劣质香烟的味道混着汗臭,在狭小的空间里发酵成令人作呕的酸气。
“我真没杀人!”他突然拍桌,铝合金椅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就那两千块的事儿,你们治安队罚多少我认,可人命关天——”
小刘猛地将精斑检测报告拍在他面前,纸角扫过他颤抖的手指:“不说清楚离开后的细节,嫖娼加妨碍公务,够你在号子里住大半年了。”他故意将“大半年”三字咬得极重,目光扫过郑刚腕间褪色的红绳——那是嫖客们用来“辟邪”的可笑习惯。
郑刚喉结滚动,视线死死盯着报告上的dNA比对结果。窗外突然滚过闷雷,他浑身一颤,仿佛又看见金丹惨白的脸在解剖台上浮现。“那晚……”他的声音突然发黏,像被水泡过的破布,“我穿好衣服出门,门口的灯坏了,乌漆嘛黑的。”
小刘的钢笔悬在笔录本上方,“继续。”
“我走到大门口,”郑刚的指甲抠进掌心,“窗台那儿……有团黑影晃了一下。我以为是野猫,就骂了句‘死畜生别吓人’。”他突然抬头,瞳孔里映着小刘骤然绷紧的脸,“现在想想,那玩意儿没叫,也没跳下来,就……飘过去了。”
“身高?”小刘的笔尖几乎戳穿纸张。
“比窗台矮半个头吧,”郑刚比划着,手肘撞到身后的铁椅,“金丹家的窗台离地大概一米一,那影子……最多一米六?”他忽然打了个寒颤,“会不会是……”
“少封建迷信!”小刘厉声打断,却在记录“一米六男性”时,笔尖不受控地抖了抖。
“仔细想想,”小刘放缓语气,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影子有没有可能穿了什么特别的衣服?比如……什么颜色的衣服?”
郑刚盯着香烟盒,喉间发出干涩的笑声:“警官,你们不会觉得我能在黑灯瞎火里看清杀人犯穿什么吧?”他接过烟时,手指蹭过小刘的手背,凉得像具尸体,“不过……”他突然凑近,烟草味混着恐惧的酸气扑面而来,“那要真是个人的话,他走路咋没声呢?”
走出审讯室,小刘立即掏出手机,拨通了滕艳兰的电话。
“喂,滕队,问出来了!”他的声音透出兴奋。
“怎么说?”滕艳兰期待道。
“跟李法医说的一样,当头晚上,郑刚出门时确实看到了一个人影从金丹卧室的窗户下面闪过。”小刘汇报道,“目测身高不超过一米六,体型偏瘦。”
“外面还真有人?”老韩忽然转头看向李睿,眼底满是惊讶,“李法医,你是怎么猜到郑刚会撞见人的?”
“一米六?”吴岳霖推了推老花镜,钢笔在嫌疑人侧写板上沙沙作响,“这个身高应该是个未成年男性……”
现场陷入短暂的寂静。
李睿摘下眼镜擦拭,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滕艳兰一抹难掩的微笑。“在老韩没有带来郑刚这个线索时,我就怀疑真凶并不是他。但我不能确定。直到另一份样本结果出来。”他的声音像手术刀般精准,“现场留下两个男人的精斑,而另一份是在体外,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郑刚离开之后,那个神秘男人才出现的。”
老韩重重拍了下大腿,“精彩!”
吴岳霖问道:“不过,你是怎么直到那个人一定就在外面呢?”
李睿笑了笑,说道:“我说是靠猜,你信吗?”
“猜?”吴岳霖笑了笑,“我今天算是彻底服了,你说什么我都信!”
他的赞叹声未落,滕艳兰已经走到李睿身边,“这次算你赢了。”她从口袋掏出薄荷糖,银色糖纸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不过下次别再搞什么‘直觉’,办案要靠证据。”递糖时,她的指尖不经意擦过他掌心,温度却比糖块更灼人。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点敲打着玻璃,将李睿的倒影与滕艳兰的重叠在一起。
吴岳霖突然笑出声:“我说最近怎么总见你俩凑一块儿讨论案情……”话没说完就被老韩捂住嘴,现场爆发出的哄笑中,滕艳兰转身时带倒了椅子,而李睿弯腰去扶的瞬间,两人的距离近得能听见彼此加速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