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呼啸,文斌蜷缩在一块突出的岩石后。远处,硫化厂的探照灯将夜空撕开一道惨白的光柱,犹如他生命中最后的灯塔。
两天前,他还在幻想太平洋彼岸的新生活。而现在,命运将他逼回了这个罪恶的起点。夜风卷着沙砾拍打在脸上,生疼。
当罗教授那张阴鸷的脸出现在别克车里时,文斌就知道全完了。精心设计的逃亡计划像劣质的玻璃器皿般碎裂——但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究竟在哪一步露出了破绽。
“爸爸?”电话里女儿的声音让文斌浑身颤抖。罗教授把玩着一把蝴蝶刀,刀刃在月光下翻飞:“你女儿很可爱,医学院刚毕业对吧?”
文斌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这才明白,自己从来就不是棋手,只是一枚被精心操控的棋子。
“都是你的错。”罗教授的声音像毒蛇吐信,“如果不是你那封该死的匿名信,龙泽和牛老道都不会死,我的计划也不会停。如今,我每天都要承受上百万美金的损失,所以,你得回去结束这一切。”
文斌辩解道:“罗教授,警察早就盯上了龙泽,他落网是迟早的事,我只是被逼无奈……”
罗教授冷笑道:“如果你不寄出那封信,我就有足够的时间处理龙泽和牛老道,工厂也会被转移。”
文斌想辩解,却发不出声音。他想起实验室里那些精密仪器,想起自己亲手调配的每一克毒品——多么讽刺,他能在分子层面操控化学反应,却掌控不了自己的人生。
“如果你听了贾斯汀的话,按照路线撤离,现在早就已经跟家人团聚了。”罗教授的目光锐利到能够杀人,“就是因为你的愚蠢,工厂才会暴露,贾斯汀才会被抓,而我……也有暴露的危险……”
“没有我,谁给你制毒?”文斌还想再搏一搏,这是他最后的筹码。
罗教授轻蔑一笑,“血色蔷薇已经是过去式了,新的毒品马上就会取代她,你的价值……”
“什么……”文斌浑身一颤。
“别担心。”罗教授冷冷一笑,“你还是有价值的。我需要你回去自首,揽下所有的罪名,然后自杀。”
“自杀……”文斌身上的力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干。
“对!”罗教授认真道,“作为条件,我会保证你女儿的安全。”
“我……”
“你没得选择!”
话音刚落,文斌就被拖了下了车。
炸弹背心绑上身体的瞬间,文斌突然笑了——原来自己这一生,活得是何其荒谬。
倒计时显示器泛着幽幽绿光:00:40:00。他点燃一支烟,火光在黑暗中明灭。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文斌猛踩油门。破旧的面包车像头受伤的野兽,嘶吼着冲向硫化厂。刺眼的探照灯下,他踉跄下车,高举双手。
“退后!”文斌扯开风衣,炸弹的电路板在警灯照射下闪烁着死亡的光芒。他望着四周黑洞洞的枪口,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第一次走进实验室的情景——那时的他,眼里还闪烁着对科学最纯粹的热爱。
文斌颤抖的手扯开风衣,露出绑满炸药的背心。警察们如潮水般后退,只有韩俊山逆流而上。
“韩厅!危险!”石天明想阻拦,却被一把推开。
李睿跟在韩俊山身后,眉头紧锁。他不明白这个逃亡两天的毒枭为何突然自投罗网。
文斌踉跄着走向仓库,最终跪倒在地。泪水混着汗水砸在水泥地上,他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呜咽。
“文斌!”石天明厉声喝道,“负隅顽抗没有意义!”
“意义?”文斌突然癫狂大笑,“我造的毒品够枪毙一万次!”说完,他哈哈大笑,“我身后的仓库每天都能制造一吨左右的高纯度甲基苯丙胺,七百多个日夜,你们算算制造了多少毒品?”说着,他便剧烈咳嗽了起来,“我制造的‘血色蔷薇’,把市价压低了三分之二,远销三大洲!”他咳嗽着撑起身子,“历史会记住我的名字。”
韩俊山额头青筋暴起:“文斌,你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你毁了成千上万的家庭,无数人因你而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他松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并不是幕后主使,你现在还有将功赎罪的机会。”
“少说教!”文斌嘶吼,“是他们自己害得自己!我用自己的本事赚钱,我有什么错?”
“说起来,你们这些警察应该感谢我。”文斌癫狂道,“要是没有我,你们还在跟无头苍蝇一样满牛老道呢!”
“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们一件事,‘血色蔷薇’是我研制的,我要自首……”
“李睿,情况怎么样?”
这时,温柔将雷辰送到医院后,带队匆匆赶回。
“他是来求死的。”李睿的瞳孔骤然收缩,冷冷道。
韩俊山猛然回头,看着李睿,问道:“你怎么知道?”
“他那癫狂的独白里藏着太多破绽,“李睿的眼睛像一台扫描仪,“颤抖的指尖、刻意强调的产量、不断瞥向手表的小动作……”他后退半步,凑到韩俊山耳边:“他是被胁迫的,他自首之后也同样必死无疑!”
“必死无疑?”韩俊山愣了一下,“你说清楚点!”
“我怀疑他的炸弹背心上面装了远程遥控装置!”李睿干脆地回答道,“甚至……有监听装置。”
韩俊山眼睛一眯,“你是说,他是被人安排来当替死鬼的?”
“还有比这更合理的解释吗?”李睿说道。
“李睿,你看,炸弹背心绑带处是不是有个信号灯在闪烁?”温柔问道。
“应该说微型信号接收器。”李睿说道,“如果我判断的没错,他背后的人,肯定会让文斌四五指山。”
“省厅新配发的全频段干扰仪,“温柔压低声音,“能屏蔽五公里内所有无线信号。”
韩俊山看向温柔,“有把握吗?”
温柔则看向一旁的戚薇,戚薇点了点头,“有!”
李睿说了一声“好!”然后突然大步走向文斌。这个举动让现场所有警察都绷紧了神经。
“李睿!”韩俊山厉声喝止。
但李睿已经蹲在文斌面前,白大褂下摆扫过满是油污的地面。他直视文斌充血的眼睛:“你女儿在法国里昂医学院读博对吧?”
文斌的呼吸明显停滞了一瞬。
“你,你别过来……”
温柔看着李睿坚毅的背影,向韩俊山解释道:“他是在争取时间!”
“这太危险了!”韩俊山焦急道,“万一……”
“我去帮他!”温柔急匆匆地甩下一句话,“小戚,你需要多久?”
“设备调运需要30分钟,调试十分钟。”戚薇回答道。
“好!”温柔点了点头,“成败在此一举了!”
温柔迅速从警车后备箱取出一块战术白板,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李睿身边。她故意将白板重重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同时借着扬尘的掩护,将白板挡在了三人中间。
“请你冷静冷静。”温柔故意大声说着官话,手指却快速在白板上写下:你死了,你的女儿怎么办?
文斌的瞳孔猛然收缩,沾满血污的手指颤抖着在板面上划过:我不死,我女儿就没活。
李睿接过记号笔,笔尖在白板上沙沙作响:干扰仪启动后,我们会制造假死。写完他用力拍了拍白板,假装不耐烦地吼道:“不要负隅顽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