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龙{其实是第一次,原主来过一次]这是第二次来王红旗家,刚走到王家门口,就瞧见了那座典型的北方四合院。
院门口的两扇黑漆木门早没了当年的亮堂,漆皮大块大块地剥落,露出底下暗沉的木头纹路,门环是铜制的,却被岁月磨得只剩一圈浅黄,晃一晃还吱呀作响。
门框比寻常人家宽出半截,门阶下那两块垫脚的青石板,被一代代人踩得光滑发亮,边缘还隐约能瞧见点模糊的花纹——这都是当年“包子王”家气派的痕迹。
大龙盯着这扇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老王家的遭遇实在心酸,想当年在平安县也是响当当的大户,如今却落得这般光景。
要不是后来政府照顾,先是让王红旗他爹去自家原先的包子铺帮忙包包子,挣口饭吃,再后来王红旗接了班,一家子日子都难撑。
他爹这肝硬化,说到底就是心理落差太大激出来的——从前是呼风唤雨的少东家,一场动乱下来,却要在自家铺子里当包包子的小工,换谁也难接受这份落差啊。
红旗,在家吗?”张大龙朝着院里喊了一声。
过了好一会儿,南屋的门帘才被掀开,王红旗走了出来,双手还沾着白面粉,腰间系着旧围裙。瞧见门口的张大龙她俩,他眼睛一亮,惊喜地喊道:“龙哥!五哥您俩咋来了?快,屋里走!”
张大龙笑着上前,身后的小五子拎着礼品跟在后面。“红旗,你这是忙着呢?”
王红旗嘿嘿笑了笑:“可不是嘛!明天县里赶大集,我想着包几屉包子去集上卖,家里情况你也知道,能多挣点是点。”
张大龙点点头,目光沉了沉,又问:“钱还是不够用?大叔的病还没见好吗?”
这话一问,王红旗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垂着头,语气里满是沮丧:“龙哥,别提了!就这阵子带我爹去市里看病,医生说要做那个‘腹水回输’,还得天天输白蛋白,光这两项就花了一千多。
您之前借给我的钱,眼看就快用得差不多了,我这心里……”他说着,声音都低了半截,攥着围裙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都泛了白。
张大龙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让他继续说下去:“钱的事别急,先顾着大叔的病。他人呢?在家没?”
王红旗抬了抬头,眼眶有点红:“在呢,在里屋躺着呢,刚吃完药,没力气起来。”
“走,先去看看大叔。”张大龙说着就往堂屋走,王红旗赶紧抹了把脸,快步跑到前头,忙着给他掀门帘引路!
三人进了屋,张大龙率先朝着堂屋里的王红旗母亲打招呼:“婶子,在家呢?”
王红旗母亲是个裹着小脚的中年妇人,年轻时也是商户家的姑娘,和王福安是从小定的娃娃亲,后来也是家道中落。
她此时正坐在堂屋的八仙桌旁,手里攥着算盘,指尖在算珠上拨拉着,桌上还摊着几张记着账的纸。
见张大龙进来问好,她赶紧放下算盘起身,笑着说道:“你是大龙吧?”
“,婶子,我是张大龙。”张大龙笑着点头,“今天过来看看大叔,听说他病了。”
“哎呦,这老头子生病,还劳烦你特意跑一趟。”王红旗母亲一边说,一边吩咐旁边的小女孩,“平平,快给你大龙哥他们沏茶!”
旁边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应声抬头,正是王红旗的妹妹王平平,她对着张大龙和小五子笑了笑,转身就往厨房走。
张大龙客气道:“平平不用忙,我站不住,一会儿就走,今天是专门来看大叔的。大叔现在咋样了?”
王红旗母亲叹了口气,声音沉了些:“大龙啊,你和红旗是好朋友,我也不跟你瞒。
情况不算好,幸亏有你前段时间借的钱,去市医院治了治,现在总算稳住了。要不是你,我家掌柜的这会子还在不在,都难说啊!大龙,真是谢谢你。”
“婶子,您别这么说。”张大龙赶忙安慰,“我叔吉人自有天相,会好起来的。再说我和红旗是兄弟,以前我没钱的时候,总蹭他的包子吃,现在他有难了我自然不能不管。
别说我现在有这个能力,就算没有,出去借我也得帮他。咱先不说这些,我去看看大叔。”
说完,张大龙朝王红旗递了个眼神,王红旗立刻领着他和小五子往里面的房间走。推开门,就见王福安正半躺在床上,脸色有些蜡黄。他听见动静,抬眼问道:“红旗,谁来了?”
“爹,是大龙哥来看您了。”
“哦,是大龙啊……”王福安的声音有些虚弱,却还是先道了谢,“谢谢你啊,孩子。”
张大龙一点不嫌弃他身上淡淡的药味,直接走到床边坐下,握住王福安的手:“大叔,您别跟我客气。咋样?这阵子身子舒坦点没?”
王福安看着他,嘴角慢慢扯起一点笑:“舒坦了,舒坦多了。去市里花了那么多钱治,能不舒坦吗?还是要谢谢你……对了大龙,是你借给红旗钱的吧?你放心,等我这病好利索了,明年就能出去干活,挣了钱第一时间就还你。”
张大龙赶忙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柔声安慰:“大叔,别提钱的事。我和红旗是过命的朋友,啥钱不钱的,都没您养病重要。您只管安心治病,别担心花钱——我这里还有,一会儿我再给红旗留些。
等过了年,我抽时间带您去见个中医,那老先生以前是宫里的御医,从北边那边过来的,咱让他给您瞧瞧,说不定有好办法。”
王福安眼里满是感激,摆了摆手:“不麻烦了,大龙啊。叔这病也没啥大不了,就是吃不下饭,浑身没力气。”
“大叔,不麻烦。”张大龙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劲,“现在都改革开放了,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您得好好活着享享福,别总说丧气话。”
王福安叹了口气,声音沉了下去:“就是拖累红旗了。这孩子从小到大跟着我吃苦,一点福没享过,现在还要为我的病操心。”
一旁的王红旗早已红了眼眶,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张大龙看了他一眼,轻声说:“红旗,你先出去会儿,我跟大叔说两句话。”
王红旗抹了把眼泪,点点头:“那龙哥,我在外面等着。”说完便轻轻带上门走了。
屋里静了些,张大龙才开口:“大叔,您看红旗多孝顺,有这么个儿子,比啥都强。我知道您心里还拧着以前那股劲——但大叔,犯不上。不就是几间包子铺吗?没了咱再挣回来。我相信红旗有这本事。”
王福安看着床顶,轻轻叹了口气:“大龙啊,叔不是心疼那几间铺子,是咽不下那口气。你说咱老王家,从没伤天害理,每年逢年过节还接济邻里,那些吃不上饭的人,咱没少帮衬。可为啥偏偏咱家遭这么大罪?真是……老天爷不长眼啊。”
“大叔,别想这些糟心事了。”张大龙往前凑了凑,语气带着期待,“我倒有个想法,您听听行不行。您家老祖宗是靠包包子发的家,手艺传到现在没丢。
过了年,我想跟红旗合伙,咱接着卖包子——您老祖宗以前在淮阳市开铺子,咱将来就去省城开,做得比以前还大!您看咋样?”
王福安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瞬间亮了,紧紧抓住张大龙的手,声音都有些发颤:“大龙,这……这真的能行吗?”
张大龙笃定地说道:“行!咋不行?大叔,现在改革开放了,国家领导人都鼓励一批人先富起来,咱自家人开包子铺,凭手艺吃饭,有啥不行的?
您老祖宗当年能从挑着担子卖包子,一步步开到好几家铺子,咱现在条件比那时候好十倍,还干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