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不胜不归”,让殿内众人的情绪越发高涨。
这时候那些个等候已久的武将们,开始纷纷出声捧场。
“好!真不愧是齐大将军与洛大将军的儿子,定宁侯好魄力!”
“虎父无犬子,定宁侯一定能凯旋而归!”
“西南边境,有许多齐大将军的旧部,都是曾随齐大将军出生入死的战士,定宁侯若领兵,定能一呼百应,激起边关战士的士气,此为破敌关键!”
“此番迎战燕国,定宁侯乃天选之将!”
“定宁侯有此决心,定能凯旋而归!”
有人迈出朝列,中气十足朝李彦成道:“求皇上应允定宁侯领兵迎战!”
一人领了头,其余武将接二连三地加入。
“求皇上应允定宁侯领兵迎战!”
……
……
口号声响彻殿内。
李彦成已经感受到了齐司延的号召力,眼底是暗流涌动,讳莫如深。
他手中还攥着齐司延先前递交上来的奏书与细作的供词,以及那八百里加急的西南边境情报。
这一个月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被群众架住,不得不顺遂群臣之意的体验了。
他在龙椅前踱步,耳畔群臣的声音让他烦躁不好受,但边关战事告急,不得不处之。
一番权衡思量过后,李彦成止步,面朝众臣子而立,扬声道:“定宁侯——”
“微臣在。”
“朕便封你为‘征燕’大将军,平定燕国来犯,即刻着手准备启程,不胜不归。”
他重复了齐司延先前自告奋勇的话,加重了“不胜不归”四字的发音,像是一种殷切的期盼,更是一种严厉的警示。
齐司延俯身叩首,高声:“臣定宁侯领旨,定当不负皇上所望,平复边疆之乱,不胜不归。”
他面朝光洁的地面,在领旨的这一刻,喉间一片温热。
他终于等到了这一日。
如他父母一般,可以光明正大地穿上盔甲,征战沙场。
侯府。
一直将近午时,齐司延都没有回府。
江元音猜测应该是被李彦成留在宫内了。
未多久,她最先收到的,是来自瑜贵妃的信。
如今李彦成给了杜家不少升迁的机会,瑜贵妃要给她送封信,倒是方便了很多。
信件内容简单,不过短短四个字:不要入宫。
江元音看完,心下了然。
瑜贵妃派人来送信,说明今日早朝,齐司延请旨领兵八成是成了。
一切都在按照他们计划的那样发展。
果然没多久,曹学良便来宣旨了。
曹学良步履匆匆,一脸殷切地告知道:“公主殿下,今日早朝,皇上收到边关八百里加急的情报,说是燕国领兵要打过来了,侯爷主动请缨领兵迎战,皇上已经应允了,封了侯爷为‘征燕’大将军,军情紧急,刻不容缓,侯爷马上就要启程离京迎战了!”
江元音佯作震惊地睁眸看他,为了演得真实些,还踉跄地晃了晃身子:“什、什么……?!”
晴嬷嬷赶忙上前搀扶住她:“没事吧?公主殿下!”
“唉哟,公主殿下莫急,当心身子!”曹学良虚扶了一把,关切安慰道:“朝中上下对侯爷皆是信心满满,侯爷乃是将门之后,想当年,齐大将军、洛大将军是何等的威风凛凛,叫人闻风丧胆,侯爷乃二位大将军唯一的儿子,一定青出于蓝胜于蓝,此战必定凯旋!”
他看着江元音,又意味深长地感慨道:“待侯爷赢了此战,打响了名号,公主殿下,您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江元音眼睫轻颤,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身子无力地靠着晴嬷嬷,颤声询问道:“那现下呢?侯爷在何处?难不成已经启程了?”
她说着,眼眶通红,仿佛下一瞬便要落下眼泪来:“怎地这般突然?他为国出征是好事,能为皇上分忧更是荣幸,可我还未与他送行,这一别……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
“没、没呢!”曹学良重声回道:“侯爷还在宫中与皇上议事,皇上准备为侯爷践行,特命老奴前来迎接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速速准备,随老奴一道入宫觐见,为侯爷送行吧!”
“当真?!”江元音露出又惊又喜的神色,捏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连声道:“曹公公稍等,我这便去更衣梳妆,即刻随曹公公入宫!”
曹学良连连点头:“公主殿下且快些吧,皇上和侯爷都在等着呢。”
江元音应声转身往主屋去。
转身的瞬间,敛掉面上的慌乱与担忧,回归平静。
李彦成召她入宫给齐司延践行,打的是什么算盘,她一清二楚。
早在齐司延决定要以“出征燕国”为由头,正式从李彦成手上拿过兵权,再召集一众武将时,他们就推测分析过李彦成会如何应对。
以其生性多疑的性子,绝不会如此信任齐司延。
但他也不可能因为忌惮,而不是起兵迎战,因为那就同先帝一样,不作为令人诟病。
边关战事不得不平,齐司延是合适的出征人选。
所以李彦成一定会想通过,“控制她”,来避免齐司延会有异心。
即便是不召她入宫,也会把侯府圈禁起来。
给齐司延践行只是一个召她入宫的借口,她此番入宫,在齐司延凯旋,并重新上交兵权之前,怕是出不了宫了。
但正如齐司延先前所言,危险即机遇。
如果留在宫里,能让李彦成安心将兵权交予齐司延,那何乐不为?
何况在宫里没甚不好,日后她能同齐司延里应外合,起到助力。
而且,宫里不仅有李昀璟,从瑜贵妃派人来送这封“不要入宫”的信来看,她亦会助她。
她在宫中不是孤立无援。
入了主屋,江元音不仅是自己需要更换入宫觐见的服装,也吩咐沉月、青鸢换下劲装,去换普通婢女的衣裙。
晴嬷嬷一边帮江元音更衣梳妆,一边嘀嘀咕咕:“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打起仗来了,驸马这一去也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奴婢记得当年齐大将军夫妇征战胡人,一打就是两三年呢。”
“驸马早年病了十多年吧?没有操兵行军的经验吧?这直接就领兵出征会不会……”
“晴嬷嬷。”江元音沉声打断她,透过铜镜与之对望,提醒她止声,道:“梳发吧。”
她知道,此番燕国“入侵”,乃是李承烨、安允怀他们的幌子。
齐司延不是真的要领兵去攻打燕国。
但哪怕是真的,她会担忧他的安危,却不会质疑他的能力。
在她心里,他就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宫中。
践行宴。
来给齐司延践行的,有重臣与一众武将,有太子李昀璟。
许是因为有江元音在场,李彦成便也唤了瑜贵妃出席。
江元音自入场,便是眼尾发红,一脸不舍地样子。
她在李彦成打量的目光里,低眉敛目的在齐司延身边落座,失落担忧溢于言表。
她承认是有表演的成分在,可是当她坐在他身侧,那些展露出来的不舍,亦是情真意切。
此次一别,他要面对的艰难险阻,可以想见。
但他日再相逢,便是尘埃落地之时。
思及此,她便有些难掩的热血激动。
齐司延目不斜视,面上淡然沉静地回应李彦成与其余重臣、武将的话,案几下,大手却准确无误地握住了江元音的手。
他温柔摩挲,无声将他的眷恋、叮嘱一一传递给她。
践行宴到底不是什么聚众的喜宴,席间谈及边关的战事,每个人的面色都很沉重。
几杯酒落肚后,李彦成便冲齐司延开口道:“你此番出征,朕知你最放心不下的,当是元音,所以朕会留她在宫中小住照料,你不必忧心她独自一人在侯府寂寥,你替国出征厮杀,朕自得为你解除后顾之忧。”
案几下,江元音回握住齐司延的手,无声示意他不必担心。
当前的情形,是他们早就一起探讨过的。
夫妻俩达成了共识,他人目光不可及之处,两手交握,面上却是朝着李彦成的方向,微微俯身回道:“谢皇上恩典。”
李彦成已然达到了自己目的,便不再多言,也无意继续这场践行,开始说散场发言:“边关的百姓肯定在盼着朝廷的援兵,你此前未领兵出征过,定还有许多事需要摸索,趁着天色未晚,你即刻出宫和罗副将一起去准备,赶在天黑前整装出发吧。”
齐司延松开江元音的手,同罗副将一起起身行礼:“是,皇上。”
这时江元音亦起身,朝李彦成福了福身子,一派强忍着泪意的细声道:“皇上,臣女有一事相求,望皇上应允。”
李彦成见她这副依依不舍的模样,生怕她说出什么要随军一道出发的言论来,状似安抚,实则阻断她念想的强调道:“男儿自该保家卫国,你不必太神伤,日后在宫里,大家都会照顾你,陪你解闷,等定宁侯凯旋。”
江元音很是乖巧的点点头:“臣女只是想送侯爷出城,望皇上恩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