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丫头,哭什么。”玄清观主端着熬好的参汤进来,见她这模样,叹了口气:“他这是功德圆满后的脱力,不是坏事。你守着他,按时喂药就好。”
叶凌吸了吸鼻子,接过参汤,用小勺舀起一点,试了试温度才送到赵峰唇边。
可他昏迷着,根本咽不下去,汤药顺着嘴角往下淌,打湿了领口。
她急得没办法,忽然想起小时候生病,娘亲就是这样一点点给她喂药的。
于是她自己先含了一口,俯下身轻轻渡到他嘴里,见他喉结微动,才松了口气,又重复着这个动作,直到将小半碗参汤喂完。
玄清观主在一旁看得直点头,转身去收拾丹房,只留她守在榻边。
窗外的日光渐渐西斜,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叶凌坐在榻沿,握着赵峰微凉的手,指尖一遍遍描摹他掌心的纹路,心头又酸又软。
“你可得快点好起来。”她轻声呢喃,像怕惊扰了他的梦:“观主说后山的灵植该浇水了,你答应过教我辨药草的,可不能耍赖。”
说着,她忽然发现赵峰的睫毛颤了颤,像是要醒过来。
她立刻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可等了半晌,他依旧没睁眼,只是眉头似乎舒展了些,呼吸也平稳了几分。
叶凌失笑,原来是自己太心急了。
她起身去换了盆温水,又给他擦了擦手,然后搬了张凳子坐在榻边,就那么静静地守着。
夜色渐深,叶凌守得乏了,趴在榻边睡着了,手却还紧紧攥着赵峰的手腕,仿佛这样就能替他分担些痛苦。
夜色褪去,晨光再临,榻上的人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叶凌揉了揉酸涩的眼,看着赵峰沉睡的脸,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温度总算降了些,不再像昨夜那般滚烫得吓人。
玄清观主每日都会来诊脉,捻着胡须沉吟半晌,总说“气血在慢慢回稳,急不得”。
可叶凌心里的弦还是绷得紧紧的,她按观主教的法子,每日辰时采来带着露水的灵草,捣成汁混在参汤里喂他,又在他手腕的脉门处轻轻按揉,试图用自己微薄的灵气帮他疏通滞涩的经脉。
日子一天天过去,丹房里的药香换了一茬又一茬。
从初春的薄寒到暮春的暖湿,窗外的桃花开了又谢,落在青石板上积成薄薄一层粉白,赵峰始终没醒。
叶凌渐渐摸出了规律。
他并非全无反应,每当她坐在榻边讲起丹房外的事,比如后山的灵植抽出了新叶,观门的石狮子被雨水冲刷得愈发鲜亮。
他的眼皮就会轻轻颤动,指尖偶尔也会微微蜷缩,像是在努力捕捉她的声音。
这天傍晚,叶凌正给赵峰擦手,忽然发现他掌心那几道被火焰灼出的红痕淡了些,原本狰狞的边缘晕开一层浅浅的粉。
她心头一跳,刚要唤玄清观主,却见他的手指轻轻动了动,竟缓缓蜷缩起来,攥住了她的指尖。
那力道很轻,像风中摇曳的蛛丝,却让叶凌瞬间红了眼眶。她屏住呼吸,轻声唤道:“赵峰?”
榻上的人没有回应,只是那攥着她的手没有松开。
夕阳的金辉透过窗棂,落在他苍白的脸上,竟让那紧抿的唇线柔和了几分。
叶凌慢慢坐下,任由他攥着自己的手,忽然想起半个月前他倒下的那一刻。
“你看,都半个月了。”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释然的暖意:“观主把药圃打理得乱七八糟,连你最宝贝的那株七星草都差点被他当杂草拔了。你再不醒,咱们辛苦种下的灵植可就要遭殃了。”
话音刚落,赵峰的喉结轻轻动了动,像是在回应。
叶凌的心猛地一热,刚要再说些什么,却见他的睫毛颤了颤,竟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眼睛里还蒙着层雾气,带着初醒的迷茫,定定地看了她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丝沙哑的气音:“水。”
叶凌几乎是弹起来的,指尖都在发颤。
她猛地转身想去桌边倒水,却因为动作太急,膝盖撞到了凳腿,疼得她“嘶”了一声,却顾不上揉,跌跌撞撞地冲到桌边,抓起茶壶就往碗里倒。
水还冒着热气,她急得用两只手捧着碗来回晃,又对着碗口吹气,眼睛却死死盯着榻上的人,生怕转个眼他又闭上了。
直到碗壁温凉,她才快步走回去,小心翼翼地将赵峰的头稍稍扶起,把碗沿凑到他唇边。
赵峰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没攒够力气,叶凌便一点点将水往他嘴里送,看着他艰难地吞咽,喉结每动一下,她的心就跟着提一下,又落一下。
“慢点喝,别急。”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藏不住那股子压不住的狂喜:“还有呢,不够再给你倒。”
一碗水喝完,赵峰的眼神清明了些。他
看着叶凌通红的眼眶,看着她眼下的乌青,看着她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唇,干裂的嘴角动了动,像是想笑,却只发出一阵沙哑的气音。
叶凌却看懂了。
她忽然扑过去,趴在榻边,脸埋在他的手背上,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不是之前的担忧,而是纯粹的、带着后怕的欢喜。
“你终于醒了……”她哽咽着说,声音闷闷的:“你都睡了半个月了,观主说你没事,我还是怕,怕你再也醒不过来。”
赵峰的手指动了动,用尽力气轻轻回握了一下她的手。
那力道很轻,却像一道暖流,瞬间淌遍叶凌的四肢百骸。
她猛地抬起头,胡乱抹了把脸,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我去告诉观主!他知道你醒了,肯定高兴坏了!”
说着就要起身,却被赵峰轻轻拽住了。他看着她,眼底带着刚醒的疲惫,却盛满了温柔,哑声道:“别走。再陪我会儿。”
叶凌的脚步顿住了。
她看着他苍白却带着生气的脸,看着他眼底的依赖,忽然笑了,眼角还挂着泪珠。
“不走,我就在这儿陪着你。”她重新坐下,握紧了他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他掌心那道淡了许多的疤痕:“你想聊什么?我跟你说,你睡的这些天,可发生了不少事呢……”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说后山的灵植,说观门的石狮子,说玄清观主又闹了什么笑话,声音轻快得像林间的雀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