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人的话音刚落,玄清观主忽然叹了口气,对着赵峰和叶凌摇了摇头:“天幕人说得没错。”
叶凌猛地回头,满眼诧异:“观主?”
“玄清观本就是天幕人的炼丹道场。”玄清观主放下桃木剑,苍老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怅然:“从第一代观主起,我们世世代代守着这聚灵阵,就是为了替天幕炼制续魂丹。只是近百年来再没见过天幕人,我还以为……”
玄清观主顿了顿,看向那枚锦囊,“这丹药,本就该给他们。”
赵峰眉头紧锁,攥着锦囊的手指关节泛白:“就算如此,我们也有话要问。”
“赵峰,叶凌。”他开口时,丹房内躁动的灵气竟奇异地平静下来:“没想到你们能走到这一步,有什么问题问吧,心情好的话,我可以回答。”
赵峰指尖的血珠滴在青砖上,盯着天幕人兜帽下那双冷光流转的眼:“你说幽冥还魂草是天幕之物,说这丹药该物归原主,那我倒想知道,你们拼命护住的那个世界,到底是怎样的?”
天幕人似乎没料到他会问这个,周身银灰色的长袍微微晃动,丹房内凝滞的灵气竟泛起细碎的涟漪。
“怎样的世界?”他忽然低笑一声,笑声里裹着冰碴:“应该是一个带着铁锈味的牢笼。”
叶凌下意识攥紧了艾草锦囊,指尖触到丹药温润的柔光,心头却是一寒。
“你说的世界是牢笼?”
天幕人沉默片刻,兜帽下的目光扫过赵峰苍白却坚毅的脸,又掠过叶凌紧抿的唇,声音里的冰碴似乎消融了些许:“你说的‘世界’,便是我们日夜维护的这片天地。只是这秩序之下,藏着太多常人看不见的裂痕。”
“裂痕?”赵峰皱眉。
“天地运转自有法则,可总有些东西会挣脱束缚。”天幕人的声音沉了下去,像坠进了深潭:“比如失控的戾气,比如越界的精怪,比如人心滋生的贪念与恶念,这些都会啃噬秩序的根基。我们做的,就是在这些裂痕扩大前,将它们补上。”
叶凌心头一动:“那幽冥还魂草……”
“它本是平衡阴阳的灵草,却因百年前一场浩劫沾染了过重的幽冥气息,若任其流落,轻则引发瘟疫,重则撕裂阴阳界限。”天幕人顿了顿,银灰色长袍拂过地面,带起细碎的风:“我们寻找它,炼制续魂丹,并非为了天幕私利,而是要用丹药增加寿命,维持这个世界的秩序!”
赵峰追问:“你们这样维护秩序,已经多久了?”
天幕人沉默了很久,久到丹房内的灵气都快要凝固,才缓缓道:“从有天幕这个名号起,已经五千年了。一代又一代,我们守着这无声的责任,看着人间更迭,看着日月轮转,只在秩序动摇时,才会现身。”
叶凌攥紧了衣角:“那会很辛苦吧?”
“习惯了。”天幕人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莫名让人觉得有几分疲惫:“就像玄清观主守着聚灵阵,你们冒着风险炼丹,世间万物,各有其责罢了。”
赵峰低头看了看掌心的艾草锦囊,里面的丹药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着什么。
“我信你。”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天幕人的身形顿了顿。
赵峰将锦囊递了出去,指尖因失血而泛白,动作却很稳:“丹药给你。但我有一个条件。”
天幕人接过锦囊的手停在半空,兜帽下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你说。”
“若有一天,这秩序的裂痕大到你们难以支撑。”赵峰看着他,眼神清明而坚定,“请让我们知道。这人间既是你们守护的,也是我们生活的,该一起担着。”
天幕人盯着他看了很久,久到玄清观主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才缓缓接过锦囊。
丹药入手的瞬间,他银灰色的长袍上泛起一层淡淡的光晕,像是有灵气在流转。
“好!正好我可能需要你的力量!”他只说了一个字,转身走向那道银白色的光柱。
赵峰见他转身要走,忽然开口:“等一下。”
天幕人脚步一顿,兜帽下的目光转过来,带着几分不耐:“还有事?”
“既然你说可能需要我的力量。”赵峰指尖的血痕还未干透,语气却很平静:“总该留个联系方式。万一真到了那时候,我们去哪里找你?”
叶凌也跟着点头,玄清观主更是往前凑了凑,显然也觉得这话在理。
天幕人却低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种洞悉一切的冷意:“不必。”
天幕人抬手理了理银灰色的长袍,光柱在他身后微微波动:“若真到了需要你的时候,我自会找到你。这天地间,还没有天幕找不到的人。”
赵峰皱眉:“可是……”
“多说无益。”天幕人打断他的话,语气不容置疑:“你们只需记住今日之约便好。”
话音未落,他已迈步走进光柱。
银白色的光芒骤然收紧,像被无形的手攥住,连带着那道身影一起向上飞升,没入天空的漩涡之中。
漩涡随之缓缓合拢,云层重新铺满天空,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丹房内只剩下三人面面相觑。
叶凌戳了戳赵峰的胳膊:“这就走了?连个信物都没留下,到时候怎么认啊?”
赵峰望着窗外恢复平静的天空,忽然笑了笑:“他既说能找到我们,自然有他的办法。倒是我们该好好歇歇了。”
话音刚落,赵峰眼前一黑,身子便直直向前倒去。
“赵峰!”叶凌惊叫着扑过去扶住他,才发现他早已耗尽了力气,此刻只是强撑着罢了。
玄清观主连忙上前搭脉,指尖触到那微弱的脉搏,不由得松了口气:“无妨,只是脱力过度,好生休养几日便好。”
叶凌的心像被猛地攥紧,她半跪在地,小心翼翼地将他扶靠在自己肩头,指尖擦过他冷汗涔涔的额头,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赵峰?你醒醒啊。”
玄清观主慌忙取来安神的草药,一边用灵力催发药香,一边急道:“快把他扶到床上去!脱力加上精血耗损,可不能再着凉了。”
叶凌咬着唇点头,两人合力将赵峰抬到丹房内侧的榻上。
他双目紧闭,脸色白得像宣纸,唇上却还残留着之前溢血的淡红,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唯有那紧蹙的眉头,像是还在承受着炼丹时的灼痛。
叶凌打来温水,拧了帕子细细给他擦脸。擦到他指尖时,那几道被火焰灼出的红痕依旧清晰,甚至比之前更显狰狞,她忍不住放轻了动作,指尖轻轻摩挲着那片滚烫的皮肤,眼眶一热,泪珠便砸在了他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