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蹲下身,指尖轻触那片带星纹的叶子,叶片上的纹路突然流转起来,映出布庄掌柜正将一匹新染的蓝布递给穿粗布衣裳的妇人。“它们真的变成活的了。”她声音里带着惊叹,掌心的朱雀花瓣新芽蹭过叶片,竟有细碎的金光簌簌落下。
秦创望着那片炊烟升起的集镇,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咳嗽声。转身时,正撞见幻境里的先生拄着拐杖站在镇魂树下,鬓角的白发沾着桃花瓣,手里还攥着半截粉笔。“秦小子,你的舆图画得比从前规整多了。”先生笑起来时,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晨光,“当年你总把烽燧画成歪脖子树,说这样能吓跑魔障。”
林小川扛着玄铁盾凑过来,盾面的光纹还在微微发烫:“先生也在?那小石头呢?”话音未落,就见不远处的田埂上,穿粗布短打的小童举着枯枝跑来,身后跟着摇尾巴的黄狗。小童跑到秦创面前,突然把枯枝往地上一顿,学着士兵的模样敬礼,枯枝顶端竟开出朵嫩黄的花。
“原来幻境里的人,都是真的。”苏瑶将星铃凑到耳边,铃声里混着东域船工的号子和西境烽燧的号角。她忽然发现星图边缘多了道细光,顺着光望去,陈墨正用洞箫尖在地上画着什么,箫声过处,冻土上冒出串串绿芽,竟排成了“平安”二字。
五人沿着新抽芽的草径往集镇走,青禾的药囊里不断传出细碎的响动,打开一看,那些朱雀花瓣竟都长出了根须,缠着从南境带来的红绳,在囊底织成小小的网。“它们在舍不得离开呢。”青禾笑着把药囊系得更紧,红绳末端的流苏扫过玄铁盾,盾面突然映出更久远的画面——有穿着同样令牌服饰的人站在镇魂树下,身后是漫天黑雾,面前是举着锄头、扁担的百姓。
“是秦苍前辈。”秦创抚过腕间的“守”字纹路,那纹路突然发烫,与盾面里的人影产生共鸣。他这才明白,所谓的守护者令,从不是血脉的传承,是无数普通人把勇气交托到一人手中的信物。就像此刻,集镇的百姓并不知道深渊的黑雾曾漫到家门口,他们只是在惊蛰这天,照常打开窗棂,升起炊烟,把新酿的桃花酒埋进土里,等着秋收时开封。
布庄的红绸在风里飘得很远,缠住了学堂的窗棂。先生正站在黑板前,教小童们画舆图,粉笔划过黑板的声音,竟与四境光脉流动的声响重合。秦创走到窗下时,先生突然转身,指着黑板上的线条问:“谁知道这道河为什么要绕开烽燧?”
“因为要护着守烽燧的人喝水!”小石头举着枯枝抢答,引得满屋子笑声。秦创望着黑板上歪歪扭扭的线条,突然想起幻境里黑袍人说的话。那时他以为守护是沉重的枷锁,此刻才懂,真正的铠甲从不是冰冷的铁石,是孩童的笑声,是妇人晾晒的衣裳,是每道炊烟里藏着的、对明天的期待。
陈墨的箫声又响了起来,这次不再是紧绷的战曲,而是带着东域海风的调子。箫声掠过铁匠铺时,铁匠正把烧红的铁块放进冷水,白雾腾起的瞬间,铁块上竟浮现出星纹,冷却后变成块厚实的护心镜。“给守烽燧的小子们打些新家伙。”铁匠擦着汗笑,铁砧上还摆着几枚小巧的箭镞,箭头都刻着小小的“守”字。
日头升到半空时,青禾在镇口的老槐树下摆起药摊,朱雀花瓣泡的水泛着淡金色,喝了的老人说腰不酸了,孩童喝了蹦得更高。林小川蹲在旁边,给孩子们看玄铁盾里的士兵虚影,每当有孩子说“我以后也要守烽燧”,盾面就会亮起一道新的光纹。
苏瑶把星图铺在学堂的课桌上,四境的光点还在微微跳动,像无数双眨动的眼睛。秦创坐在她身边,看着光点连成的轮廓,突然拿起粉笔,在舆图边缘添了个小小的集镇。“以后这里也要标上。”他说,“万一哪天有孩子问起,就说这里住着会用红绳缠住春天的人。”
暮色降临时,五人坐在老槐树下分食布庄掌柜送来的桃花糕。远处的烽燧燃起了平安火,东域的船帆在夕阳里连成金线,中极城的星台亮起第一盏灯,南境的镇魂树又落下几片带星纹的叶子。
“你们说,以后还会有黑雾吗?”林小川咬着桃花糕问,嘴里满是清甜的味道。
秦创望着集镇渐次亮起的灯火,腕间的“守”字纹路轻轻发烫:“也许会有。但只要这里还有炊烟,有书声,有举着枯枝的孩子,就总有能把黑雾酿成桃花酒的人。”
夜风吹过,带来新抽草芽的清香。镇魂树的叶片落在五人脚边,星纹闪烁间,仿佛能看见无数个明天——田埂上的草芽长成了庄稼,举着枯枝的小童换上了铠甲,而那片被守护的集镇,永远有炊烟升起,永远有书声琅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