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中州大陆,皇城禁地。
帝琉璃睁开了双眼。
一道璀璨夺目的金光,顺着她的脊背冲天而起,在殿宇之上盘旋一圈,发出一声震慑神魂的龙吟,才缓缓收敛入体。
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在她体内奔涌。
她甚至产生一种错觉,只要自己愿意,一握拳,便可捏碎山河。
骨骼中传来的酥麻与畅快,是帝主龙骨与她完美相融的证明。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丹田内的元婴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灵力比之前雄浑了何止数倍,那道元婴后期的瓶颈,已然摇摇欲坠。
“感觉如何?”
一道威严深沉的声音响起,帝擎不知何时已负手立于殿中。
“很好。”
帝琉璃站起身,玉腕轻抖,缠在腰间的噬心鞭如一条苏醒的血龙滑入她手中。
长鞭一甩,空气中竟响起阵阵龙吟,与她背后的龙骨遥相呼应。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满足的慵懒。
“琉璃多谢帝主赐骨。”
“嗯。”
帝擎应了一声,走到她面前,抬手,却并未触碰她的额头,只是虚按着,目光穿过殿门,望向无尽苍穹。
“琉璃,朕或许从未真正懂你。”
“朕与你义父放任你的天性,却又想借用你的气运,才让你背负了那些不堪的恶名。”
“但朕依旧将自身龙骨给了你,你可知为何?”
帝琉璃感受着体内的力量,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因为我才是这个纪元的希望,是注定照亮万古的……长世明灯!”
帝擎的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随即舒展,他摇了摇头。
“有时候,力量,是守护,而非宣泄。”
“朕曾于泥泞中仰望星空,才知守护之重,你心中的那股气,是利刃,但若成了执念,便会蒙蔽你的道途。”
“你,可懂?”
“琉璃,明白了。”
帝琉璃的回应轻飘飘的,透着敷衍。
守护?
她唯一想守护的,只有自己的骄傲与乐趣!
执念?
只要将君凌轩那个男人碾成齑粉,执念自会烟消云散!
帝擎没有再言语,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他一步踏出,身影已在殿外。
“跟上。”
声音仿佛从天外传来,帝琉璃唇角一撇,身形化作一道妖异的血色流光,瞬息追上。
二人一前一后,撕裂虚空,再出现时,已至中州边境的一处绝地。
这里的天空,呈现出一种玻璃被烧融般的扭曲感。
一道巨大到无法形容的紫色裂缝,如同一道狰狞的伤疤,横亘在天幕之上。
裂缝中,混沌气流翻涌,不时有紫黑色的雷霆闪过,散发出足以让元婴修士神魂冻结的恐怖气息。
帝琉璃瞳孔微缩:“这是何地?”
“虚空裂缝。”
帝擎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沉重。
“镇魂狱塔的出世,动摇了此界的封印,裂缝对面的存在,已能传送结丹,乃至元婴修士过来。”
“区区结丹元婴,过来送死么?”帝琉璃并不在意。
帝擎点头:“不错,所以他们在等,等更多的镇魂狱塔现世,等封印进一步削弱!”
“那他们可有得等了。”帝琉璃百无聊赖地打量着那道裂缝。
“等不了多久了。”
帝擎转过身,那双洞悉世事的眼眸第一次如此严肃地直视着她。
“封印一旦再次减弱,化神便可降临,到那时,便是纪元之劫,天下倾覆。”
“琉璃,朕始终信你身负大气运,是这个时代唯一的变数,唯一的希望。”
“从今日起,放下一切,专心悟道,准备应劫,你,将是这个世界最后的明灯。”
明灯?
帝琉璃听到这两个字,忽然想笑。
之前说自己是明灯,那是因为敷衍而已。
她看着帝擎那双承载着忧思的眼睛,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君凌轩那张总是挂着三分散漫,七分戏谑的脸。
百年之约,他没来。
了解的人都在说,他为救一个废物同门,死在了某个无名之地。
死了?
她不信!
这不过是君凌轩的又一个阴谋!是他背后那些人怕了自己,编造出的可笑谎言!
他一定是怕了!
怕了自己这个真正的气运之女,所以当了缩头乌龟!
凭什么?
凭什么要她去为那与她何干的天下苍生当什么明灯?
她只想找到那个男人,用噬心鞭将他捆缚,看他跪在自己脚下,看他那张从容不迫的脸因为痛苦和恐惧而扭曲!
“帝主的教诲,琉璃……记下了。”
帝琉璃缓缓躬身,姿态恭顺得无懈可击。
帝擎凝视着她,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
“你……好自为之。”
话音未落,帝王的身影已然消散。
帝琉璃缓缓直起身。
她脸上的恭顺在一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癫狂的灼热。
她伸出舌尖,轻轻舔过红唇,血色的眸子里满是嗜血的兴奋。
君凌轩,你以为,你躲得掉吗?
她没有片刻停留,身形一转,化作一道刺目的血色长虹,朝着与皇城截然相反的方向,破空而去。
她要去寻那个男人的线索。
第一个目标——
那个据说被君凌轩舍命救下的同门之一,陆道友!
......
烟柳巷,醉春风。
此地是陆家方圆千里内,最负盛名的销金窟。
只要灵石足够,凡人也能享受帝王之尊。
三楼,最奢华的雅间内,靡靡之音如蛇般缠绕。
数名身着薄纱的貌美女子,正围着一个男人巧笑嫣然,殷勤劝酒。
那男人一身华袍沾满酒渍,精心打理过的长发乱如枯草。
他双眼迷离,俊朗的脸庞浮现着不正常的潮红。
曾经手中那把从不离身的骚包扇子,如今换成了一个灌满烈酒的玉壶。
“陆少,再喝一杯嘛。”
“陆少,您今天看起来好憔悴,奴家好心疼。”
陆道友嘿嘿傻笑,来者不拒,将一杯杯滚烫的美酒灌入喉中。
他已经很久,没有修炼了。
自从君凌轩的死讯传来,他便觉得这世间万物,都失去了颜色。
那个总是嫌弃他嘲讽他,却又在最危险时,为他撑起一片天的兄弟,死了。
为了救他这个真正的废物。
他退出了正气宗,终日沉沦于此,用灵酒与皮肉麻痹自己。
他不敢停。
一旦清醒,那份愧疚与痛苦,便会将他彻底吞噬。
至于陆正道,没办法管,若是参与了,恐怕心魔会逼疯自己这个儿子。
就在陆道友高举酒壶,准备再次豪饮时——
砰!!
雅间的门被一股巨力从外一脚踹开,四分五裂!
木屑纷飞间,满室靡音戛然而止。
屋内的女子们吓得魂飞魄散,发出短促的尖叫,蜷缩到墙角。
门口,一道血色身影抱臂而立。
帝琉璃的目光扫过一地狼藉,最终定格在那个烂醉如泥的男人身上。
“呵,许久不见,你竟邋遢成这般模样,简直让人作呕!”
她声音清冽,字音撞在梁柱上,竟让满室燥热都褪去了三分。
陆道友醉眼惺忪地抬头,涣散的瞳孔费力地聚焦,才看清来人的轮廓。
好美的女人。
这是他脑中仅剩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