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中的火把,在不安地跳跃,将摇曳的影子投在士兵们凝重的脸上。
死寂之中,萧烬羽心神不宁。极远处山峦的墨色轮廓线上,一声极轻微的夜枭惊啼随风而至,快得仿佛是错觉。
\"侦测到异常声波频率...分析完毕,确认为模拟信号,具有非自然特征。\" 沈书瑶的警示声,如同冰冷的溪流,在萧烬羽脑中悄然响起。
话音未落——
“呜——呜——呜——呜——!”
凄厉得令人头皮发麻的牛角号声,毫无征兆地猛然炸响,将那短暂的死寂彻底撕裂!
最高等级的敌袭警报!
马蹄声如滚雷般自山谷两侧倾泻而下!无数散乱却迅捷到极点的马蹄声,交织成一片死亡的浪潮,伴随着狂野的唿哨、胡语吼叫,瞬间将整个营地吞没!
“敌袭!胡骑来袭!”
“保护陛下!”
“弩手就位!”
营地如同炸开的油锅,瞬间沸腾!兵士如潮水般涌出,军官声嘶力竭的叱令与车马的惊惶骚动混作一团!
郎中令蒙毅的身影已如铁塔般矗立在御帐之前,玄色甲胄在火光下泛着冷光:“郎官卫队!圆阵护驾!各营依律令固守,擅动者斩!”
一名身披黑色重甲、满脸血污的领军将领疾奔至御前,单膝跪地,语速极快:“陛下!郎中令!贼寇自两侧山崖袭来,多为骑卒,数目不下两千,悍勇异常!”
嬴政在精锐郎官卫士的簇拥下出现。北疆急报带来的震骇与此刻被袭的暴怒,在他眼中交织燃烧,沉淀为一种极度危险的平静。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混乱的营地,最终,定格在了刚刚避过袭击的萧烬羽身上。
“逆贼猖獗,尽诛之,毋使一人遁走。” 嬴政的声音平稳冰冷得可怕,先对蒙毅下了绝杀之令。随即,他目光转向萧烬羽:“国师,汝之秘法,莫非只能验蛊,不能退敌?”
危机,接踵而至!
“陛下,”萧烬羽迅速回应,“来袭者战术刁钻,非寻常流寇!恐是与破关之敌呼应,欲行刺王杀驾!”
“宵小之辈,安敢犯朕。” 嬴政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情绪,但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已凝固。
领军将领得令而去,高声嘶吼着传达指令:“陛下有令!骑卒都尉反冲左翼!弩阵向右翼山腰疾射!长戟手固守车阵!”
大秦的战争机器高效运转。弩箭如同飞蝗般射向山腰,秦军精锐骑兵则如钢铁洪流,狠狠撞了上去!
刹那间,人仰马翻!兵刃交击的锐响、骨骼碎裂的闷声、垂死者的惨嚎,压过了一切!
战斗异常惨烈。然而,更有一支约百人的精锐敌骑,不顾伤亡,强行撕开一道口子,直扑中军御帐!目标明确——秦王嬴政!
“护驾!” 郎官都尉双目赤红。盾牌重重合拢,长戟如密林般刺出!
敌骑为首者,是一个脸上带着狰狞狼头刺青的巨汉,手持硕大狼牙棒,狂吼着将一名秦军军官砸飞出去,势头狂猛!
嬴政面沉如水,手轻轻按在了太阿剑柄之上。
千钧一发之际——
“陛下,惊扰圣驾了。” 萧烬羽的声音清晰响起。他踏前一步,双手结印,低诵真言——沈书瑶调动了有限能量。
“巽位,风旋,起!”
御帐前方数十步处,平地骤然卷起一股猛烈的旋风!精准笼罩了狼头巨汉及其周围十数骑!
狂风咆哮,沙尘枯叶漫天!冲势正疾的马匹惊惶失措,人立而起!严整的冲锋阵型,瞬间瓦解!
“巫术?!”巨汉惊怒交加地吼道。
“放箭!” 秦军军官岂会错过良机!
咻咻咻——!密集的弩箭趁敌骑混乱之际覆盖而去!
敌骑先锋瞬间被射翻大半!狼头巨汉身中数箭,惨叫着栽下马去,旋即被乱戟刺死!
这精准的术法,震撼了周遭众人。郎官卫士看向萧烬羽的眼神里,充满了敬畏。而嬴政的目光深处,惊疑与审视骤然加重——此力竟可呼风?能助朕,则必欲控之;若不能控,则必为滔天之患!
萧烬羽感到一阵轻微眩晕,强行稳住身形。“书瑶?”
“警告!环境干涉模块过载!能量储备消耗巨大!”
此刻,外围战斗仍在继续,但秦军已逐渐稳住阵脚,开始反击、剿灭。
突然,一阵苍凉悲怆的胡笳声,从远处山巅悠悠响起。
残余敌骑闻声,毫不恋战,迅速借着山林夜色遁去,只丢下满地尸首。
战斗,渐渐平息。夜风吹来浓重血污的腥气。
那名满脸血污的领军将领再次前来禀报:“陛下!贼寇已溃退!斩首三百余级,俘获十数顽抗之敌,余寇皆遁入山林!”
嬴政脸色如寒冰:“可查明身份?”
“俘虏皆求死,仅存者亦口不能言。然观其装扮、纹身、战术,确是匈奴精骑无疑!”将领沉声道,“其目标明确,直指陛下!时机恰在北疆讯至之时...”
就在这时,一名郎官疾步跑来,手中捧着一支绑着硝制羊皮的狼牙箭:“陛下!贼退后,在山崖旗杆上发现此物!”
蒙毅检查后呈上。
嬴政展开羊皮,上面用暗红色颜料画着一个狰狞咆哮的狼头图腾。
就在图腾映入眼帘的瞬间!萧烬羽脑中响起沈书瑶急促警报:“警告!检测到异常能量残留!与木偶事件波动频谱高度同源!匹配度极高!烬羽,这绝非寻常蛮夷所为!”
萧烬羽心中巨震。嬴政的目光,已骤然凝固在图腾下方那几个歪歪扭扭的秦篆字上——
周遭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他的面容死寂,蕴含风暴。
血字写道:“伪帝窃天,巫蛊延命,身死国灭,狼神噬魂!”
这不止是刺杀,更是恶毒的诅咒和根本性的挑衅!
“好...很好。” 嬴政的声音低沉平缓,让所有人如坠冰窟。他缓缓将羊皮攥紧,指节发白。
“北疆烽火方起,朕驾前便现胡骑,还有这等诛心之言...朝中军中,蠹虫已深!”
他的目光,如冰刃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包括强作镇定的萧烬羽。刚刚因术法而产生的一丝缓和,被这冰冷的猜疑彻底碾碎。
“蒙毅,李斯。”
“臣在!”
“传诏:军中凡有胡貌、胡音者,即刻羁押,交由御史暗勘。北疆相关郡县官吏,凡有失察、怯战者,案验得实,皆以通敌论,立斩不赦,妻孥没为官奴!”他冰冷的目光扫过重臣,“此番护驾之郎官、卫尉,乃至你二人,若查不出逆贼跟脚,肃清内外勾连之奸宄...皆以失职论处,朕不吝以鲜血洗刷此辱!”
他最后的目光,落在萧烬羽身上,语气莫测高深:“国师...方才术法,颇有效用。也替朕想一想,为何蛮夷之术,会与宫中之蛊,先后显现?这'巫蛊延命'之言,又从何而起?”
说罢,嬴政蓦然转身,返回御帐。
留下众人在这血腥的夜里,感受着那比塞外寒风更加刺骨的帝王之怒,与弥漫在空气中、足以冻结血液的深沉疑云。
萧烬羽站在原地,嬴政最后那探究与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烙在他背上。那不仅仅是一道疑问,更是一道催命的考题。
他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混乱的现场,恰好看见那名方才汇报战果、满脸血污的领军将领正退入人群阴影。就在其转身抬手示意部下时,萧烬羽瞳孔猛地一缩——
那人甲胄臂弯的接缝处,一抹极细微的、与狼头图腾如出一辙的暗红颜料痕迹,赫然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