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嬴政的声音如九幽寒冰,滔天杀意席卷帐内,“你好大的狗胆!”
赵高瘫软在地,疯狂磕头,额前瞬间血红:“陛下饶命!奴婢鬼迷心窍!奴婢只是忧心国师权势日盛,恐生不臣,危及陛下…奴婢是一片愚忠,用错了方法啊!”他拼命将动机引向“维护皇帝”,唯一一线生机。
嬴政眼神冰冷彻骨,杀意未减。就在他欲开口下令将其拖出去车裂时——
“陛下!”萧烬羽的声音响起。
嬴政目光锐利地转向他,带怒与疑:“国师要为这狗奴求情?” 他的怀疑转向萧烬羽:为何要替陷害自己的人说话?
就在此刻,沈书瑶急促警示在萧烬羽脑中响起:“警报!历史锚点发生强烈排斥反应!赵高的生命信号是核心锚点之一,此时湮灭的因果律涟漪我们绝对承受不起!必须保下他!立刻!”
萧烬羽心神一震,面上却不露分毫,缓缓摇头,露出淡漠与不屑:“陛下息怒。臣并非求情。只是有几句话,不吐不快。”
他首先看向嬴政,语气转为一种带着疏离的冷静:“陛下,此等木偶朱砂,不过是愚昧之人心灵的投射,寄托恶念罢了。若诅咒便能决人生死、定国运兴衰,那历代巫祝方士早已掌控天下,何须兵戈?陛下扫灭六合,一统宇内,身负天命,自有皇天护佑,龙气傍身!此等微末秽物,于陛下真龙之躯而言,不过蚍蜉撼树,徒增笑耳。”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赵高和那木偶,带着一丝轻蔑:“陛下若为此等无用之物大动肝火,动用极刑,岂非自降身份,无形中抬高了这愚昧之术,反倒认可了它的效力?若传扬出去,天下人不会说陛下雷霆手段,只会讶异于陛下竟会为此等乡野鄙术而震怒,有损的,是陛下的圣明与威严。幕后之人,恐怕正盼着陛下如此反应。”
嬴政闻言,神色猛地一凝。萧烬羽的话精准地击中了他作为帝王的核心:威严与理性。他眼中的怒火稍敛,但疑虑并未完全消除,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御案,显示出内心的权衡。
萧烬羽继续道,目光冷然看向赵高:“其次,中车府令。你可知,你此举不仅愚蠢,更险些害人害己?我师门戒律森严,‘以术害人者必遭天律反噬’,何须用此等木偶构陷?今日话放在这里,我若真想对谁不利,无需鬼蜮伎俩,自有仙法万千。但我绝不会做——并非不能,而是不为,师门戒律如山,此乃天道人伦!”
“至于离开?”萧烬羽轻笑,带着超然物外的淡漠,“陛下,中车府令,或许多虑了。我若想走,自有离去之法,世间恐无人能阻——陛下可知臣为何能瞬息而至鸡头山?此乃师门秘法‘缩地成寸’,非困于凡俗路途。只是陛下以国士待我,我亦以国士报之,愿助陛下求得长生,此乃承诺与缘法。然,若此地只剩猜忌构陷,令人心寒,这国师之位,不要也罢。名利金钱,于我不过浮云。届时,臣自会辞行,重返山野,陛下亦不必再寻。”
嬴政听到“想走无人能阻”“缩地成寸”时,瞳孔猛缩!他最怕的就是这个!长生希望完全系于一人之手!再看萧烬羽那超然物外、随时可抽身而去的姿态,嬴政心中那点猜忌瞬间被巨大的依赖和恐惧压过!绝不能让他走!更不能把他推向对立面!
“国师何出此言!”嬴政立刻开口,语气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他狠瞪赵高,“朕从未怀疑国师忠心!皆是这狗奴挑拨离间,罪该万死!”他转向萧烬羽,语气缓和甚至带上一丝安抚:“国师乃世外高人,心性高洁,朕深知之。此事全是赵高之罪,与国师无关。万不可因这等小人而生去意!大秦需要国师,朕…更需要国师!”最后一句,几乎恳切。李斯在一旁垂着眼睑,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抽动了一下,似乎对陛下此刻的姿态有所感触,但依旧沉默。
萧烬羽见好就收,躬身:“陛下明鉴。臣只是不愿见陛下因无谓之事动怒伤身,亦不愿朝堂因臣而波澜不止。若陛下信臣,臣自当恪尽职守。”
“朕信!自然信你!”嬴政保证道,然后看向面如死灰的赵高。他眼神骤冷:杀了他,断一臂膀;留着他,既能安国师,又能制衡朝堂——帝王心术,只在一念。
“赵高!”嬴政冷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残酷的平静,“构陷国师,愚弄于朕,本应将你车裂曝尸!”
赵高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然”嬴政话锋一转,“念你多年侍奉,尚有微劳。更兼国师言此术无用,且师门有仁心戒律,不愿见血,朕亦非不能容人。便饶你一命!”
赵高简直不敢相信,疯狂磕头:“谢陛下不杀之恩!谢国师…谢国师…”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嬴政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拖下去,重笞一百!革去中车府令及所有职事,夺爵,贬为隐宫刑徒,所有家产抄没入宫!”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萧烬羽和群臣,冷冽道:“国师,朕如此处置这构陷忠良、欺君罔上之徒,你可还觉得公允?都给朕看清楚了!这就是离间朕与股肱之臣的下场!”
“陛下圣断。”萧烬羽躬身道。
“那名役夫及小宦官,”嬴政最后下令,“即刻杖毙!其家眷悉数收押,严查同党后再行发落!”
虎贲卫将哭嚎求饶的赵高及面无人色的役夫、小宦官拖了下去。帐内重归寂静,却弥漫着不同以往的、更复杂的紧张感。
嬴政揉揉额角,显出一丝疲惫,对萧烬羽温言道:“国师受委屈了。今日之事,朕定有计较。东海仙药之事,便依国师,详录之后,朕派心腹去寻。国师…还是要常留朕身边才好。”
“臣,遵旨。”萧烬羽恭敬行礼,缓缓退出御帐。
帐外夜风凛冽,吹散帐内的压抑,却吹不散弥漫在营地中的诡异气氛。萧烬羽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心中却无多少喜悦,反而有一种深陷泥潭的窒息感。
“赵高虽活却失势,历史锚点稳定了,但他记恨更深了。”沈书瑶的声音带着一丝忧虑。
“嗯,”萧烬羽心道,“嬴政更依赖,也更防备了。他留赵高一命,绝非仅仅信我之言。帝王心术,深不可测。前路艰险。”
他抬头望向漆黑的山峦轮廓,夜色如墨,仿佛隐藏着无数双眼睛。
突然——
“报——!!!”
一声凄厉至极、撕裂夜空的嘶吼从营地入口方向传来,伴随着急促混乱的马蹄声和甲胄碰撞声!
“八百里加急!!北疆军情!!拦我者死!!!”
声音由远及近,快得惊人,带着一种亡命般的疯狂!
御帐外的虎贲卫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喊声中的内容震慑,阻拦的动作慢了半拍。
只听“噗通”一声闷响,伴随着战马悲鸣倒地力竭的嘶鸣,一个身影连滚带爬地冲破外围警戒,几乎是撞翻了帐前两名卫士,浑身是血地扑倒在御帐门前丈许之地,扬起一片尘土!
那是一名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传令兵,盔歪甲斜,征袍破碎,被血污和尘土糊满,一只胳膊不自然地扭曲着。他挣扎着抬起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望向那亮着灯火的御帐,嘶声哭嚎,声音破碎却如惊雷般炸响在寂静的夜空:
“陛下!北疆……北疆丢了!长城……长城被破了!匈奴……匈奴三十万铁骑……已过云中……直扑……直扑九原啊啊啊!!!”
“噗——”一口鲜血从他口中狂喷而出,染红了眼前的土地,随即整个人瘫软下去,生死不知。
整个营地,霎时间万籁俱寂。
所有听到这消息的人,无论是侍卫、官员、还是偶然经过的役夫,全都如同被冰水浇头,僵立在原地,脸上血色尽褪,眼中只剩下无边的震惊与恐惧。
北疆……丢了?长城……被破了?
这怎么可能?!
御帐的帘幕被猛地掀开。
嬴政赫然站在帐口,方才的疲惫与算计荡然无存,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震骇与难以置信,甚至带着一丝茫然,仿佛无法理解刚才听到的话语。他身后的蒙毅、李斯等人,也无一不是面色剧变,如遭雷击!
萧烬羽站在不远处,夜风吹起他的衣袍。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意识海中沈书瑶传来的、前所未有的剧烈能量波动警报,远比刚才赵高将死时强烈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