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婆婆态度坚决,丝毫不拖泥带水。姚寅笙知道芮婆婆的脾气,能请动她来救命已是天大的面子,确实不能再强求她留下处理这些烂摊子。姚寅笙只好再次深深鞠躬,“这次真的多谢婆婆!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日后婆婆但有差遣,我姚寅笙绝不推辞!”
芮婆婆哼了一声,“你记得我的碧玉灵螽的损耗就行。”在小翠的搀扶下,芮婆婆头也不回地朝着直升机的方向走去。姚寅笙和洛雨薇等人一路将芮婆婆和小翠送上直升机,螺旋桨再次轰鸣起来,卷起巨大的气流,直升机缓缓升空,最终消失在逐渐明亮的天空中。
送走芮婆婆,姚寅笙站在原地,望着直升机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语。虽然施茵茵的命救回来了,但压在她心头的巨石却丝毫没有减轻。红山羊像一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吐着信子,你甚至不知道它下一次会在什么时候、从什么方向发起攻击。而茵茵......她弑父的因果,心灵的创伤,又该如何化解?
洛雨薇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太担心了,至少你朋友的命保住了。红山羊的事,我们会继续追查,这两个女人的尸体和她们留下的所有物品,都会送回总部进行最彻底的检查,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
姚寅笙点了点头,强迫自己振作起来:“嗯,麻烦你们了。我先去看看茵茵。”
姚寅笙回到客厅,此时,天色已经大亮,昨夜的风雨和阴霾似乎都被阳光驱散,天空湛蓝,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阳光透过帐篷的缝隙照射进来,在施茵茵苍白的脸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她的呼吸平稳,睡容安静,仿佛只是陷入了深沉的睡眠。蚀心黑魇蛊带来的黑气和痛苦狰狞已经消失不见。
然而,姚寅笙却清楚地知道,笼罩在施茵茵头顶,乃至所有人头顶上的乌云,还远远没有散开。那是由阴谋、仇恨、邪术和未知危险凝聚成的巨大阴云,只是暂时被阳光遮蔽了而已。
红山羊不会善罢甘休,施茵茵内心的地狱也才刚刚揭开一角。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酝酿。姚寅笙坐在床边,轻轻握住施茵茵微凉的手,目光坚定。无论前方还有什么,她都必须走下去。为了茵茵,也为了揭开红山羊那深不见底的黑暗。
芮婆婆离开后,姚寅笙一家便在施茵茵大姨家住了下来,姚寅笙日夜守在施茵茵身边。芮婆婆留下的药效果极佳,配合着姚寅笙每日以温和法力为其梳理经脉,施茵茵的身体恢复得很快,第二天傍晚便悠悠转醒。
然而,身体的创伤易愈,心灵的枷锁却难除。
醒来的施茵茵,像是变了一个人。她不再是从前那个虽然经历了丧母之痛但眼底仍有光亮的女孩,而是变成了一尊沉默的、没有生气的瓷娃娃。她睁着眼睛,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或者侧过头,望着窗外那方小小的天空,一望就是一整天,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对周遭的一切都毫无反应。大姨端着熬好的米粥和汤药,小心翼翼地喂她,她也只是机械地张嘴、吞咽,仿佛完成一项与己无关的任务。问她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她就像没听见一样,目光没有丝毫焦距。
大姨一家急得团团转,变着法地想跟她说话,提起她小时候的趣事,说起她母亲生前的愿望,但她依旧毫无波澜,仿佛所有的情感和灵魂都随着那蚀心黑魇蛊一同被抽走了,只留下一具空洞的躯壳。
姚寅笙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知道,这是巨大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加上得知父亲死讯以及自身参与其中的极度罪恶感、恐惧感和自我封闭。那场发生在顶楼的背叛、追杀、蛊毒折磨,以及最后弑父真相的冲击,彻底击垮了她的精神世界。
姚寅笙打电话回首府市,让李俊和陆翊连夜开车把她的小黑和奶茶送过来。活泼好动的小黑跳上床,用毛茸茸的脑袋蹭着施茵茵冰凉的手,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憨厚老实的奶茶则安静地守在床边,用那双蛋黄色一样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毫无生气的人类。
小动物纯净无害的气息和柔软触感,曾经是治愈心灵的良药。若是往常,施茵茵早就欢喜地抱住它们又亲又揉了。但此刻,她只是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瞥了一眼手边的小黑,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便再无任何反应。那眼神深处,甚至掠过一丝极细微的、仿佛自己不配触碰这份美好的痛苦。
这下麻烦了,连最治愈的小动物都无法叩开她紧闭的心门。
李俊和陆翊看着施茵茵的样子,也是唏嘘不已,但他们也无计可施,只能尽量帮忙照顾宠物,处理些杂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窗外的枯枝悄然抽出新芽,空气中带上了暖意,时间滑入了三月。春风拂过县城,带来了万物复苏的气息。
施茵茵的身体在药物的调理下基本康复,可以下床走动了,但她依旧沉默。她像一抹安静的影子,跟在姚寅笙身后,或者独自坐在院子里的阳光下,依旧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周身笼罩着一层驱不散的悲凉。
长辈们看着心疼,又无计可施。梁美菊和几位阿姨商量着,觉得老是把她关在家里不是办法,也许该带她出去走走,接触一下生机勃勃的大自然,或许能让她心情开阔一些。三月的第二天,梁美菊找到女儿,“寅儿啊,我看茵茵老是闷着也不是事儿。这天气好了,我们几个老姐妹打算去郊外的清溪谷走走,那边桃花刚开,景色好,空气也新鲜。你带上茵茵,跟我们一起去散散心吧?就当是陪我们了。”
姚寅笙明白梁美菊的用意,她也正有此意,于是点头答应:“好,我去跟她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