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怆的怒火,在三千北玄将士的胸中熊熊燃烧。
在副将李钊那嘶哑的咆哮声中,他们迅速而绝望地在帅帐前的泥泞广场上,组成了一个面向鞠义的、外松内紧的防御阵型。最前排的士兵将手中仅剩的盾牌狠狠地砸进泥地里,组成一道道防线。
他们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五千名体力充沛、杀气内敛的虎狼之师,也知道自己这三千哀兵不过是螳臂当车。
但没有一个人后退,他们的眼中不再有恐惧,不再有迷茫,只剩下一种被逼入绝境之后所燃起的、玉石俱焚的悲壮与决绝!
校尉魏定缓步走到鞠义的身侧。他看了一眼对面那看似严整,实则早已是强弩之末的军阵,又回头看了一眼己方那五千名杀气腾腾、以逸待劳的精锐,那双鹰隼般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毫不掩饰的不耐烦。
魏定压低了声音,向鞠义请示:“将军,是否即刻动手?”
鞠义的目光缓缓地扫过那三千哀兵,扫过他们脸上那副悍不畏死的决绝表情,嘴角勾起了一抹极度轻蔑的冷笑。
鞠义用一种近乎于自语的语气,清晰地说道:“三千残兵败将,就想拖住我五千虎狼之师?痴人说梦。让他去。我们先吃了眼前这道前菜,再一路杀过去,将他们所谓的前营,也一并碾碎。”
正当鞠义准备下令,将眼前这道不自量力的“开胃菜”彻底碾碎之时,一名负责看守王坤的先登死士快步上前,单膝跪地,声音冰冷地汇报:“将军,那王坤,还有气。”
此言一出,整个广场仿佛连风都停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远处北玄军阵中李钊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再次聚焦到了那棵高大的槐树之上。
雨水还在不断地冲刷着王坤脸上的血污,他那具残破的身体,竟真的还在微微地抽搐着,仿佛在向这个世界昭示着他那不屈的、最后的生机。
鞠义听到汇报后,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反而露出了一个饶有兴趣的笑容。
他缓缓地转过身,看向了那棵槐树。
鞠义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缓缓地拔出了腰间那柄属于王坤的、象征着东路军最高指挥权的佩剑。
雪亮的剑锋,在昏暗的夜色中,划出了一道森白的冷光。
鞠义提着剑,一步一步地,独自穿过泥泞的广场,走向了那棵槐树。
他每走一步,对面那三千北玄军的呼吸就粗重一分,李钊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鞠义走到树下,无视了王坤眼中那最后的、充满了哀求与恐惧的眼神,将剑尖稳稳地抵住了王坤的咽喉。
然后,在李钊和三千北玄将士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以一种缓慢而稳定的姿态,将那柄雪亮的剑刃,一寸,一寸地,送入了王坤的脖颈!
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喷涌而出!溅了鞠义一身!
鞠义缓缓地抽出了那柄还在滴淌着温热血液的长剑。
他没有擦拭,而是将剑锋高高举起,让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剑身上的血迹。
鞠义的目光缓缓扫过对面那已经彻底被愤怒和绝望所吞噬的三千北玄军,用一种冰冷到极致、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杀!”
声音如同九幽地府传来的死神敕令:“除降者外,一个不留!”
鞠义身后那五千名神凛军将士,在听到命令的瞬间,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呐喊。
他们齐刷刷地,将那冰冷的面甲,缓缓拉下。
“咚!”
“咚!”
“咚!”
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五千人的军阵如同一座移动的钢铁山脉,向着那三千哀兵缓缓碾压而去!
两支军队终于狠狠地撞在了一起!一方是数量占优、军容鼎盛、以逸待劳的虎狼之师;另一方是主帅被当面虐杀、哀兵之怒达到顶点、却早已陷入绝境的困兽。
神凛军的阵线如同一双巨大的铁钳,从正面和两翼毫不留情地将那三千北玄军的阵型轻易地挤压、撕碎、吞噬!
神凛军的盾墙如同一堵不可逾越的铁壁。前排的重甲刀盾手用盾牌狠狠地撞开敌人的防线,手中的短刀则如同毒蛇的獠牙,每一次从盾牌缝隙中刺出,都必然会带走一条性命。
后排的弩手则越过盾墙,将一支支致命的弩箭精准地射向敌军中后方的军官。北玄军的指挥系统在第一个照面便被彻底瓦解!
“兄弟们,跟南贼拼了!给王帅报仇!”
“拼了!杀啊!”
副将李钊嘶吼着,挥舞着长刀,与那道如同魔神般的身影战在了一处。
在绝望情绪的撕扯下,李钊的刀法大开大合,招招都是玉石俱焚的打法,试图为身后的袍泽打开一条生路,跟魏定以命搏命。
魏定却如同磐石,他手中的横斩刀简洁、高效,招招致命!
“当!”
李钊一刀力劈华山,被魏定轻描淡写地侧身避过,刀锋擦着魏定的肩甲划出一串火星。
李钊旧力已尽,门户大开。魏定却不急于反攻,反而冷冷地看着他,像是在欣赏猎物最后的挣扎。
“就这点本事吗?”
这句轻蔑的话语,彻底点燃了李钊的怒火。他怒吼一声,放弃防御,横刀扫向魏定的腰腹。魏定不退反进,脚下步伐变换,竟以毫厘之差避开刀锋,同时手中长刀如毒蛇出洞,自下而上,一记刁钻的上挑!
“嗤啦!”
李钊只觉得小腹一凉,坚固的腹甲竟被从中划开一道巨大的口子,鲜血和肠子瞬间流了出来。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魏定却已经收刀回撤。
“当!”
又是一声脆响!李钊手中的长刀被魏定回手一刀从中斩断!还不等他从剧痛和震惊中反应过来,那道黑色的刀光便已一闪而过!
一颗尚且带着不甘与愤怒表情的头颅,冲天而起!
一名普通的北玄士兵呆呆地立在原地。他看到自己的队率被一个陌生的黑甲士兵轻易地一刀枭首,看到身边的袍泽被那面巨大的盾牌撞得筋断骨折,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的都是同伴临死前的惨叫。
他想投降,可他早已被淹没在这座混乱的、血肉磨盘之中,无路可逃。他扔掉兵器,转身想跑,却被身后同样溃逃的袍泽狠狠推倒在地,一只冰冷的、包裹着铁片的战靴,重重地踩在了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