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主所指何人,为何山主会忽然……”紫衣女子的语气中明显带着几分焦急。
“与你何干?”魏良月抬头,冷冷的忘了对方一眼,这般说道。
“山主是灵陀山的掌舵人,玄露身为万灵使,理应照看山主的一切。”紫衣女子恭敬应道。
“哼。说得好听。”魏良月却冷笑一声:“当初我让你去大夏的鱼龙城走一遭,你是怎么给我办的事。”
“我知山主对那个叫楚宁的家伙生有情愫,但去到鱼龙城时,此子身旁莺环燕绕,更有与侍女彻夜喧淫之事流传,实非山主良配……”名为玄露的女子这般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头猛地抬起。
“山主异状,是否与此事有关……”
“难道是当年沉沙山那恶贼还活着?”
魏良月闻言双眼眯起,狭长的眼缝中泛起寒光:“你知道的很多嘛。”
玄露脸色骤变,赶忙低下头:“属下无心窥视山主私事,只是机缘巧合下得知此事。”
“那灵骨子心思歹毒,据说与那群人接触过,他的手段,不可不防!”
但魏良月却并未表态只是坐在原地,神情沉吟。
而这样的反应却是让玄露明显有些慌乱,她赶忙迈步走到了魏良月的跟前,双膝跪下,抬头言道:“我对山主或有小义之逆,但绝未有过大义之欺,还请山主信任属下。”
“若能解山主之忧,属下万死不辞。”
……
“啊……”徐醇娘小院的石桌旁,楚宁打了个哈欠,旋即用手肘撑在石桌上,揉着惺忪的睡眼。
“楚宁?你真的没睡好啊?”端着早饭来到楚宁身旁的徐醇娘看着他这幅模样,面露异色。
楚宁昨晚又梦到了沉沙山和灵骨子,中途几次被惊醒,又几次再次陷入类似的梦境,反反复复一整晚,几乎没怎么踏踏实实的睡着过。
“为什么说我真的没睡好?”楚宁有些奇怪的望向徐醇娘问道。
“师姐说的啊,她说你昨晚一定一整晚都睡不着。”徐醇娘一边应道,一边伸手给楚宁递来了一碗米粥。
“她还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楚宁端着碗愈发不解。
“这还用未卜先知?”就在这时,吕琦梦的声音从屋中传来。
楚宁循声望去,只见换做一身红色武服的女子正一边扎着马尾,一边走出房间。
那身衣衫极为贴身,但不知是不是小了一号的原因,她胸前的衣衫紧绷,仿佛随时会撑破布料一般。
她来到了楚宁身前坐下,继续说道:“有我们这么两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在一旁睡着,是个男人都得心猿意马,换我,我也睡不着。”
言罢还挑衅似的瞟了楚宁一眼。
楚宁一愣有心反驳,但话到了嘴边,又觉无力,毕竟自己昨天确实没有睡好,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更像是在掩耳盗铃。
念及此处他只能恶狠狠的瞟了吕琦梦一眼,报复似的又在脑海里回忆一遍昨日那被褥下的风光。
“没关系的楚宁,师尊说过食色性也,你放心我们不会因此瞧不起你的。”而楚宁的沉默在心思单纯的徐醇娘看来似乎更像是某种做贼心虚,她出言安慰道。
楚宁有些无奈,却还是不愿拂了徐醇娘的好意,在那时并不由衷的道了声:“谢谢你啊。”
徐醇娘当然没有听出楚宁的不满,她连连摆手:“没关系的,我们是朋友嘛。”
“不过以后你心猿意马的时候,可不可以不要去想师姐。”
“我真的没……”楚宁下意识反驳道,可话一出口又有些心虚,毕竟方才他确实想了想。
“你可以想想其他人,我也行,可师姐不行,她是我的。”徐醇娘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们两个都想的话,我怕她忙不过来。”
楚宁:“……”
吕琦梦:“……”
……
“你难道就没其他事吗?非要跟我一起。”去往墨甲工坊的路上,楚宁看着身旁的吕琦梦,皱着眉头问道。
“我虽然和那家伙的关系不算特别好,但他毕竟是我爹,我难道不应该去看看?”吕琦梦双手抱负在胸前,反问道。
这种事固然是人之常情,楚宁按理来说也没有反对的理由可言,更不会因为之前与吕琦梦的些许不快就抹除掉对方在这种事情上的自由。
他之所以不太愿意让吕琦梦跟着,最大的原因在于昨日余三两见到吕琦梦以及徐醇娘后,那慌乱的反应。
余三两似乎很排斥与如今龙铮山的人接触,而后从徐醇娘与吕琦梦的讲述中,也很好的证实了这一点。
他害怕待会余三两见到了吕琦梦会如昨天那般,表现失态,影响自己的诊治。
“别担心,我那个爹只要待在墨甲工坊里,虽然还是疯疯癫癫,但却相对稳定,不会如昨日那般失态。”而吕琦梦则仿佛看穿了楚宁的担忧,在那时出言说道。
“不然,我们也不会把锻造龙铮刀的事情交给他。”
“为何?”楚宁有些奇怪。
“我怎么知道,说实话那家伙说是我爹,可除了我娘死后那几日,他有好好跟我说过几句话外,其他的时间,他对我,更对山中的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若不是我娘死前让我照顾他,我才懒得和你走着一趟。”吕琦梦提及此事,脸色一黯,眉宇间甚至泛起一抹怒意。
“若不是他,我娘不会这么早死。”
楚宁闻言也陷入了沉默,按道理来说,他这个时候应该劝劝吕琦梦,说一些诸如无论怎么样他总归是你父亲之类的屁话。
但他更明白一个道理,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更何况,他其实可以想象,对于一个孩子而言,你不能期盼她对一个从未给予她关怀的人,心存太多感情,哪怕那个人是他的父亲。
“还有一件事,我不明白。”楚宁只能岔开了这个对于吕琦梦而言过于沉重的话题。
吕琦梦倒是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侧头问道:“说说看。”
“我并非质疑你们对门下弟子的重视,但我感觉似乎龙铮山上下,对于余三两的病情都格外重视,已经超出了对待寻常弟子的范畴。”
“难道只是因为,他与薛山主曾经的交情吗?”
吕琦梦闻言,却无奈的耸了耸肩膀:“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比你更好奇,只可惜师尊从来不说,我也无心多问。”
“不过你也不需要管那么多干嘛,只需要走走过场,就能拿到价值不菲的报酬。”
“据说那把孽龙煞来历可不简单,你要是能修好他,后半辈子可就衣食无忧了。”
她说罢还故作轻松的朝着楚宁眨了眨眼睛,就好像打心眼并不在乎那个余三两的死活。
但楚宁却能从她颤抖睫毛中瞧出些端倪。
他也并未戳破,只是淡淡的回了句:“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楚宁会尽力而为的。”
……
“师祖爷爷!你可算来了!”楚宁刚刚走上通往墨甲工坊的小路,远远的就看见了一道站在工坊门口,不断朝着此处张望的身影。
而对方也在这时发现了楚宁,他一边朝着楚宁挥手,一边大步朝着楚宁一路小跑了过来。
“你一直在等我?”楚宁看着眼前开心得宛如一个孩童的般的老人,这般问道。
“自然!我怕师祖爷爷到了后寻不到我,特意将住处都搬到了工坊。”余三两笑呵呵的说道,目光也在这时瞥见了站在楚宁身后的吕琦梦。
他的眉头微皱:“你怎么来了?”
虽说在来之前,吕琦梦已经不止一次的提醒自己要保持冷静,可见面后余三两这话里毫不掩饰的嫌恶,还是让吕琦梦气不打一处来:“他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呢?”
“没大没小,什么他他他的,叫师祖爷爷!”余三两顿时神情不悦,板着脸呵斥道。
“我?叫他师祖爷爷?”吕琦梦瞪大眼睛,显然不能接受这样的要求。
“什么叫他师祖爷爷,他本来就是我们的师祖爷爷!”余三两则态度坚决的言道,说罢一拂衣袖:“你若不叫,就滚回去!”
吕琦梦虽满心不忿,但为了能留下来还是在那时咬着牙看着楚宁从牙缝中挤出了四个字眼:“师祖……爷爷!”
虽说有些小人得志之嫌,但看着自己的“情敌”吃瘪,楚宁的心情倒是不错。
他回头微笑着朝着吕琦梦点了点头,慈眉善目的应了声:“唉。”
这举动顿时让吕琦梦怒火中烧,可在余三两的注视下,她却不敢发作,只能咬牙压下火气。
“师祖爷爷,咱们今天做什么?是不是要去罢免了薛南夜的山主之位!?”
楚宁对于余三两的这份执念有些无奈,他只能应付道:“此事不急,我先给你再号号脉,等你的病康复后,再从长计议。”
“师祖爷爷,我那不算病,就是有时候记不清事,我觉得还是……”余三两却有些急不可耐。
楚宁顿时板起了脸,停步问道:“你是师祖我是师祖?”
见楚宁面色愠怒,余三两顿时慌了神,连忙道:“都听师祖爷爷的。”
而这幅场景更是让二人身后的吕琦梦看得是目瞪口呆。
……
半个时辰后,楚宁再仔仔细细的给余三两又把完一次脉后,当下从须弥藏中取出了几份药材递到了余三两的手中,嘱咐他按照给出的药方,煎好药汤按时服用,并且让他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禁酒。
起先余三两还有些不乐意,直到楚宁承诺只要他配合治疗,一定尽快带他拿下薛南夜,光复龙铮山后,对方这才喜滋滋的抱着一大包药材离去。
“这就完了?”看着余三两那宛如孩童一般美滋滋离去背影,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看着的吕琦梦终于在这时忍不住开口问道。
“本就不是寻常症结,自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根治的,只能先医治他身体上的病灶,然后再根据心病的缘由来慢慢引导。”楚宁起身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收起自己从须弥藏中取出治疗时所用的工具。
吕琦梦显然并不像她说的那样,对余三两漠不关心,楚宁讲述的过程中,她听得格外认真。
而在知晓楚宁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后,她默默的点了点头,便没了后文。
“当然,我说的这些前提是他真的只是因为心结所致,得了癔症。”可楚宁声音却在这时再次响起。
“你什么意思?”吕琦梦的脑袋豁然抬起,紧紧的盯着楚宁。
楚宁这时已经收好了自己诊治所用的工具,来到了锻造台,取出了那具给天天制作的墨甲义肢。
回想着昨日天天使用时的一些瑕疵,开始进一步的着手改进。
“你觉得余前辈看上去像多少岁?”他一边忙活着手里的工作,一边开口问道。
“我爹今年五十三……”吕琦梦下意识的应道。
“我是说看起来。”楚宁则打断了她的话。
“六十……不,或许七十。”吕琦梦这样说道。
这确实并不好判断,毕竟每个人衰老的速度是不一样的,但毫无疑问的是,余三两确实看起来比他实际年纪要老得多。
“你们有想过他为什么老得这么快吗?”楚宁再次问道。
吕琦梦皱起了眉头:“难道不是因为心结结郁所致?”
“心结结郁,以至于衰老迅速这样的事情当然是可能的,而且也不算罕见,但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余前辈应该已入九境了吧?这个境界的修士,寿元通常在一百二以上,身体机能的衰败也比寻常人要慢得多,如果按照这个逻辑来推算的话,余前辈说不得已经应该百岁以上了。”楚宁依然低着头,摆弄着手中的墨甲。
“你到底想说什么?”吕琦梦也渐渐回过了味来,只是她并不太能抓住其中的关节。
“昨日我与姑娘聊到与前辈的心结时,姑娘曾说余前辈有健忘失忆之症。”
“当时我就觉得奇怪,我昨日也算是尽心为他号脉过,却并未发现有对应的脉象存在。”
“刚刚我又重新探查了一番,与昨日得出的结论并无二致。”
“可这世上万事皆有缘由,所以我又仔细检查了一番余前辈体内每个脏器的状况,却发现他的脏器都受过很多伤……”
“并且其中大多数伤,都是致命的。”
“致命的?”吕琦梦站起了身子,眉头皱得更深了几分。
“嗯。他的五脏六腑,都有明显被外力干涉而修复的痕迹,虽然那种法门极为精妙,但脏腑损坏过的痕迹却难以被抹除,而且不止一次,而是很多次,就像……”楚宁说着,指了指一旁摆放的木桌。
“我将木桌斩下一角,即使用工具将其复原,就算手段高操,通过上漆、合缝等手段,让外表看上去无碍,可内里的千疮百孔依然存在。”
“你是说,我父亲曾经在真灵秘境中受过很重的伤势?”吕琦梦问道。
楚宁却再次摇头:“不对,我虽然无法推测出那些伤势存在的准确时间,但却能瞧出个大概,他身上的伤势有一部分是近来,三个月内产生的,其中最近的一次,在七天到十天之前。”
“怎么可能?我父亲自从从秘境归来后,就一直待在龙铮山,从未离开过,去哪里受这么重的伤势,而且就算是在龙铮山受的伤,我们又怎么可能毫不知情。”
“最重要的是,就算是按理所说,他受了那么多次致命伤,那他是靠什么治好自己的?”吕琦梦的声音陡然大了几分。
也不怪她如此失态,着实是楚宁所言的一切过于匪夷所思,若不是对方是自己师尊请来的座上宾,她甚至怀疑这家伙是个手段拙劣的江湖骗子。
这时,楚宁已经修好了那具墨甲义肢,他抬起头看向吕琦梦:“吕姑娘,可否借你手一用?”
吕琦梦虽然有些疑虑,但还是在那时伸出了自己的手,楚宁走上前来,用一只手握住了对方的手腕,而另一只手则朝着虚空一握,锻造台上的一把短刀就飞入了他的手中。
不待吕琦梦回过神来,他握着短刀便在吕琦梦的手臂上轻轻一划。
那白净如玉的手腕处顿时拉开一道血痕,鲜血溢出。
吕琦梦吃痛,望向楚宁:“你做什么?”
楚宁不语,只是在这时放下短刀,那只手朝着吕琦梦的伤口处张开,淡淡绿色的光晕用处,然后在吕琦梦诧异的目光下,她手腕处的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很快就恢复如初。
吕琦梦收回了手,然后望着自己那看不到半点伤口的手腕,满脸不可思议:“这是什么功法?”
“在来龙铮山的路上,一位友人所赠的功法,我侥幸习得了些许皮毛,但也足以治疗大多数外伤。”楚宁解释道:“吕姑娘昨日还曾说过,余前辈修行的是一门名为万象功的功法,此法一法通而万法通。”
“那这万法之中,会不会也有类似的手段?”
吕琦梦愣在原地,并未回应楚宁的问题。
而楚宁则继续言道:“我这法门平日里可以缓慢将灵力转化为生机,储备于灵台之中,然后就可以如刚刚那般释放出来,医治自己亦或者他人。”
“但如果遇见极重的伤势,单靠生机便无法治愈,想要强行修复,就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什么代价?”吕琦梦问道,脸色已有几分异样。
楚宁望向他,从嘴里吐出了两个字眼:“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