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木仰头把杯里的酒喝干,酒液顺着嘴角流下来,他用袖口擦了擦,眼神冷得像深冬的冰,语气带着狠劲:“当然。一杆枪只能杀一个人,一箱鸦片能毁一个家庭、腐蚀一个官员、堕落一个青年。等中国人都离不开这个,不用我们动手,他们自己就垮了 —— 到时候,北平就是咱们的,整个中国都是咱们的!”
炭盆里的纸灰被风吹起来,像黑色的蝴蝶,混着甜腻的气味飘出院墙,飘向黑暗的街巷;佐藤又倒了杯酒,递给铃木,两人碰了碰杯,“叮” 的一声,在黑夜里格外响,像敲响了毁灭的钟。
又一个深夜,没风,空气闷得像要下雨。
东亚药房门口是巷里唯一亮灯的地方。
药房门口挂着两个红灯笼,红布罩着烛火,光映在青石板路上,像两滩血,黏糊糊的。甜腻的气味比白天更浓了,飘得整条巷都是,连巷口的老槐树都沾着这股味,叶子蔫蔫的。三个穿长衫的男人低着头,沿着墙根往药房走,脚步轻得像猫;其中一个是政府官员,袖口别着支钢笔,钢笔是银的,亮闪闪的,却在进门时,下意识摸了摸口袋 —— 那里鼓着个小包,是掺了鸦片的烟卷。灯笼的光晃在他们脸上,能看见他们眼底的浑浊,还有点急不可耐。
铃木三郎又穿上了那件藏青长衫,站在灯笼下,光映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手里没转铁球,却攥着个油纸包,手指捏着包角;脸上带着温和的笑,跟白天一样,眼神却冷得像灯笼里的烛芯,盯着每个往门口走的人。
一个二十岁左右,穿学生装,学生装却脏得像捡来的青年,头发乱得遮眼睛,眼神空洞得像没魂,只有看见铃木时,才亮了点;手里攥着个布包,包得紧紧的,布包上还沾着点泥。
铃木看见青年的身影,往前迎了两步,笑容更温和了,他盯着青年手里的布包,眼神扫过包上的泥,却没问,语气带着熟稔:“这位同学,又来了?今天带了什么好东西?上次你拿的钢笔,可是好物件。:
青年手抖得厉害,布包差点掉在地上;他赶紧攥紧,递到铃木面前,声音低得像蚊子叫,还发着颤:“这表……是我从同学桌上拿的…… 能换多少烟卷?”
铃木伸手接过布包,打开看了眼——里面是块银壳手表,表针还在走;他点点头,嘴角勾得更明显了,语气带着“慷慨”:“不错的表,能换三包。进去吧,慢慢抽。”
青年像丢了魂似的,低着头往药房里走,脚步虚得像踩在棉花上,连门帘蹭到脸都没察觉。铃木站在灯笼下,抬头看了眼夜空,月亮被云遮住,只有灯笼的光映着他的脸;他笑眯眯的,眼角的纹里却没半点暖意,眼神冷得像冰,手里的布包被他捏得发皱。
巷口传来老王的咳嗽声,“咳…… 咳……”,沙哑得像破锣;他躲在老槐树后面,手里攥着腰间的警棍,警棍的木头把都被他攥热了;他看着一个又一个人走进药房,像走进无底的黑洞,却什么也做不了 —— 上面的命令压着,他连靠近药房都不敢;眼泪悄悄从他眼角掉下来,落在衣襟上,湿了片,却没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