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某警局办公室在胡同深处。
旧砖房警局办公室。
屋里没开窗户,空气闷得像蒸笼;桌上摆着个缺了口的搪瓷杯,里面的茶凉透了,水面浮着层灰;杯旁边放着张报纸,报纸头条印着 “西苑陈团长遇匪身亡”,标题用的黑体字,刺得人眼疼。墙上挂着 “缉拿匪类” 的黄纸告示,纸边卷了,还沾着点墨迹;告示下面是块黑板,上面用粉笔写着 “本月治安案件”,却只写了一半,粉笔断在旁边。墙角摆着个旧木柜,柜门没关,露出里面的档案袋,袋口散着。
老王四十一二岁左右,警服袖口磨破了,露出里面的蓝布衫;领口的扣子掉了颗,用线缝着;脸上刻着深皱纹,眼角的纹里沾着灰;手里报纸被攥出褶皱,头条标题都变了形;坐在木椅上,椅子 “吱呀” 响,他身子却绷得直,像憋着股火。
年轻警员小李二十多岁,穿新点的警服,却没戴帽子;头发有点乱,手里拿着个油纸包,包得方方正正;脸色凝重,嘴唇抿得紧,站在老王桌前,身子微微前倾。
小李把油纸包轻轻放在桌上,指尖碰了碰包角,像怕碰坏什么;他盯着老王的脸,眼神里带着点急,还有点怯:“王叔,您看……这是今早从陈志远身上搜出来的,跟东亚药房卖的 “南洋烟卷” 一模一样 —— 纸包上的字都没差,还沾着点甜气。”
老王伸手抓起油纸包,手指抖得厉害,他打开包看了眼里面的烟卷,突然 “啪” 地摔在桌上,油纸包散了,烟卷滚出来,落在报纸上;他猛地站起来,木椅被带得往后倒,“咚” 地撞在墙上:“我早就说过!那铃木不是好东西!他那药房根本不是卖药的!陈团长遇袭那天,张大爷亲眼看见他后院停着辆黑色轿车,跟日本人领事馆的车一个样!连车牌号都像!”
小李赶紧上前扶了扶倒在地上的木椅,又退回来,声音压得更低,还往门口瞟了瞟,像怕被人听见:“王叔,您小声点…… 上面刚才来电话了,说…… 说现在要 “中日友好”,不让咱们查东亚药房,还说…… 还说再查就撤您的职。”
老王突然一拳砸在桌上,搪瓷杯晃了晃,凉茶洒出来,落在报纸上,把 “陈团长遇匪身亡” 的标题染湿了;他盯着湿了的标题,眼睛红了,突然想起半个月前的事 ——侄子拿着包 “东洋糖” 回来,兴高采烈地递给他,说 “叔,这是东亚药房的铃木老板送的,能提神,读书不累”,他当时就认出糖里掺了鸦片,当场把糖砸在地上,厉声骂 “这是鸦片!你敢再要,我打断你的腿”,侄子还哭了,嫂子还说他小题大做。
老王声音发哑,指着门外,手还在抖:“我查过!北平城有近三千家鸦片馆,大多是日本人开的!他们哪是在卖烟?是在杀人!用糖衣裹着的毒药杀人!杀的是咱们的孩子!咱们的兵!咱们的根啊!”
东亚药房后院,围着高墙,墙上拉着铁丝网。
月光被高墙挡得严严实实,院里只靠炭盆里的火照明,火苗 “噼啪” 跳,映得人影忽大忽小。炭盆里烧着些纸灰,灰被风吹得飘,混着甜腻的气味,飘出院墙。石凳放在炭盆边,凳面凉得像冰;石桌上放着瓶清酒,酒标是日文,瓶塞没塞紧,酒气混着甜气飘。墙角停着辆黑色轿车,车窗贴着黑膜,看不见里面;车轮沾着泥,像是刚开过远路。墙根摆着个旧木箱,箱盖没关,露出里面的油纸包,像藏着什么。
铃木三郎脱了长衫,穿件日式短褂,袖口卷到胳膊肘;手里端着个白瓷酒杯,酒晃在杯里,映着炭盆的火;脸上带着笑,却不是白天的温和,是残忍的笑,嘴角勾得发狠;眼神冷得像冰,盯着炭盆的火,像在看猎物。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黑色和服,腰里别着武士刀;头发短得贴头皮,眼神凶狠,像狼;站在铃木旁边,手里也端着酒杯,却没喝,盯着铃木的脸,带着点赞许。
这个人是叫佐腾的黑龙会浪人。
佐藤喝了口清酒,酒液滑过喉咙,发出 “咕咚” 声:“铃木君,你做得很好。陈志远提供的情报太有用了 —— 姓陈的团长一死,西苑的防守就乱了,咱们的人更容易进去了。”
铃木手指在杯沿划圈,酒液沾在指尖,他没擦,反而笑了,笑容里的残忍更加明显,他声音压得低,却带着得意:“佐藤君,您错了。杀死陈团长的不是子弹,是鸦片。您看……”他抬起下巴,指了指药房的方向,那里还亮着盏灯,“里面还有个大学生,父亲是兵工厂的工程师 —— 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把新步枪的设计图纸偷出来换烟抽。”
佐藤哈哈笑起来,声音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刺耳;他拍了拍铃木的肩,掌心用力,带着认可:“鸦片比枪炮管用?我之前还不信,现在看来,确实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