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刘局长只看了一眼,就猛地把那些记录撕得粉碎:“王守义!你长了几个脑袋?这种话也敢乱写!”
“局长,我亲眼所见...”
“看见什么?看见人家做生意?”刘局长拍案而起,“现在是什么时候?日本人也是你能惹的?”
王守义还要争辩,却被刘局长一句话堵了回去:“别忘了去年的张有才是怎么没的!”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得王守义透心凉。他想起那位同僚,只因查办一宗日侨走私案,三个月后就被发现浮尸护城河,最终以“失足落水”结案。
走出局长办公室时,王守义的脚步格外沉重。夜色中的北平城华灯初上,山田洋行的霓虹招牌格外刺眼。他忽然明白,这家看似普通的洋布行,不过是冰山一角。
这样的“洋行”在当时的北平不在少数。它们以经商为名,行间谍之实:测绘地图、搜集情报、拉拢官员。正如一位历史学者后来所言:“这些商铺是侵略的触角,早在枪炮之前,情报战已经打响。”
——鹰犬往往披着羊皮,利刃常常藏在笑里。看不见的刀光,有时比明枪更致命。
事实上,日本商人在北平的情报活动早有先例。1928年,日本“商人”在济南制造的“五三惨案”,就是借经商之名行间谍之实的典型案例。这些所谓商人,实则多是受过专门训练的情报人员,他们以经商为掩护,暗中绘制地图、收集情报、收买汉奸,为日后军事行动做准备。
山田洋行后院小楼里,夜半时分常常灯火通明。
透过厚厚的窗帘缝隙,可见数人影围在地图前低声商议。其中不乏身着中国长衫却操着流利日语者,显是已被收买的华人败类。
“西郊机场的守军换防时间已经摸清。”一个戴眼镜的瘦削男子指着地图上的标记,“每星期三、五的午夜交接,有十五分钟的空档。”
山田满意地点点头,转身问另一个商人打扮的男子:“铁路局那边打点得如何?”
“副局长已经收下厚礼,答应在运输调度上行方便。”
这些对话片段若是被外人听去,定会毛骨悚然。这些看似普通的商人,实则正在编织一张无形的大网,悄悄笼罩着古都北平。
更令人忧心的是,如王守义这般有所察觉的中国官员,大多敢怒不敢言。上面一再强调“中日亲善”,对日商的异常活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有些人,为了一己私利,甘为虎作伥。
“王巡长,不是我说您,这年头还是明哲保身最重要。”第二天,同僚老马好心劝道,“您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家里老婆孩子想想不是?”
王守义默然无语。他想起老婆前天还说,山田洋行的绸缎确实好,价格也公道。普通百姓哪里知道,这些“公道”背后,藏着怎样险恶的用心?
几天后,王守义忍不住又绕到东单牌楼。远远望着山田洋行进进出出的顾客,他突然感到一阵心寒——这些看似正常的商业活动,不知掩盖了多少不可告人的勾当。
就在他暗自观察时,山田掌柜正好送一位中国官员出门。两人握手道别时笑容可掬,一转脸,山田眼中的轻蔑却让王守义看得分明。
那一刻,王守义清楚地意识到:这些东洋人打心眼里瞧不起中国人,他们的谦恭有礼不过是伪装,他们的商业活动实则是侵略的前奏。
——披着羊皮的狼比明目张胆的敌人更危险,因为他们不仅偷走你的财物,还骗取你的信任。
夜幕再次降临北平城,山田洋行的后院小楼又亮起了灯。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里面的人声被厚厚的墙壁隔绝。
而在这条街的拐角处,王守义伫立良久,最终叹了口气,转身融入夜色之中。他知道,单凭自己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撼动这座深植在北平城内的冰山。
但他更清楚的是:这些隐藏在商业面具下的间谍活动,终有一日会露出狰狞面目。到那时,北平城要付出的代价,恐怕就不是几匹东洋绸缎所能衡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