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弹车底下那股混合着汽油和尿臊的味儿还没散尽,皮木义蜷在病床上,耳朵里嗡嗡作响,不是爆炸的后遗症,而是江河最后那句阴森森的“姓周!”在脑子里反复炸裂。
他没死。
纱布裹着几处被飞溅玻璃碴子划破的皮外伤,看着唬人,骨头却一根没断。
“妈的……周江河这杀胚!” 皮木义一拳砸在床板上,震得输液瓶哗啦乱晃。想起当时情景,他后脊梁还在嗖嗖冒凉气。那沉甸甸的保险柜被江河“好心的”吭哧吭哧背过来时,他心头那点贪念早被江河那张可能藏在黑灰下的脸碾得粉碎!
“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好心?”
他皮木义能在日本人眼皮底下混成特务科长,靠的就是比狐狸还多疑的鼻子!
所以,当手下撬开柜门锁舌,发出“咔哒”那一声轻响的瞬间,皮木义像被蝎子蜇了屁股,怪叫一声,使出吃奶的劲儿猛地向后扑倒!几乎就在他脸砸进冰冷泥地的同一秒——
“轰!!!”
地动山摇!手榴弹在敞开的保险柜肚子里爆开了花!灼热的气浪裹挟着破碎的铁皮、还有他珍藏的那块镀金怀表残骸,像无数把烧红的剃刀横扫四周!离得最近、正探头往里瞧的两个特务,连哼都没哼出来,就被狂暴的冲击波撕成了血葫芦,腥热的碎肉和内脏“啪叽”糊了皮木义满头!更远些的警察特务也被炸得东倒西歪,惨叫哀嚎响成一片。
皮木义像条死狗趴在地上,耳朵嗡嗡作响,脸上黏糊糊的全是别人的血,裤裆又湿了一片。 但命保住了。
“好险!好险!周江河!老子跟你没完!” 劫后余生的狂喜瞬间被滔天的恨意淹没。他清楚,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江河那双索命的眼睛,迟早会再从阴影里盯上他!
“装!给老子装重伤!” 皮木义咬着后槽牙,对心腹特务低吼,“放出风去,就说老子……咳……咳……快不行了!重伤昏迷!”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得先把自己藏进“棺材”里,才能给江河掘墓!
命是暂时捂住了,可家底儿是真被掏空了!皮木义躺在特护病房里,听着手下哭丧着脸的汇报,心都在滴血:
大黄鱼(金条)整整三十根,“小黄鱼”七十多根……那是他克扣行动经费、敲诈勒索攒了七八年的棺材本!没了!
硬货(银元):袁大头、孙小头,足有一千多块!还有银票更多,垫箱底的还有百十来个墨西哥鹰洋!没了!
票子:满洲国中银券、日本军票、甚至美元英镑花花绿绿塞满一皮箱,少说值上十万块!没了!
宝贝:乾隆年间的羊脂玉扳指、翡翠鼻烟壶、两幅据说是郎世宁的西洋画(真假不知,但皮木义当命看)……全他妈没了!
命根子:记着他给日本人当狗这些年,所有见不得光的“孝敬”和把柄的账本!更要命的是,没了!
“这是要绝我的户啊!周江河!” 皮木义牙齿咬得咯咯响,眼珠子血红。恨!他恨不能生啖其肉!看院子的四个心腹,都是跟了他多年的老手,结果呢?被江河摸进老巢,像宰鸡一样抹了脖子!手下人后来收尸时描述的场景让他做了好几宿噩梦:四个人,三个在睡梦里就断了气,脖子被利刃割开大半,血浸透了铺板,流到地上凝成黑紫色的冰坨;值哨那个死得最惨,眼睛瞪得溜圆,捂着喷血的喉咙倒在冰冷的院子里,手指深深抠进冻土,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惊恐。
“死不瞑目啊!” 手下人哆嗦着说。加上火场旁边,江河开枪打死挡枪的那个特务,手榴弹炸死炸伤的七八个……这一趟,他皮木义折进去十几条人命!还有随身的配枪、备用弹药……全便宜了仇家!
“此仇不报,我皮木义誓不为人!” 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烧得他理智全无。他猛地扯掉手上的输液针,赤着脚跳到地上,像一头受伤的饿狼在病房里来回踱步,地板被踩得咚咚响。
几天后,一份绝密的“血镰行动”计划书,摆在了日本关东军情报部长官涩谷一郎的案头。皮木义脸色苍白,眼神却阴鸷如毒蛇:“太君!江河这恶匪,必藏身于云省安南!卑职恳请,抽调精锐,组成特别行动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卑职要亲自带队,跨境追击!定要斩下江河头颅,血祭我死难弟兄!用他的血,洗刷帝国的耻辱!”
江河的刀,斩不断国恨家仇织就的网;
皮木义的镰,割不尽黑土地浸透的血。
这一场跨越山河的生死局,
注定只有淋漓的鲜血,
才能写下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