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城的天,冷得能冻掉下巴。可这刺骨的寒意,远比不上城里那些鬼子汉奸心头窜起的邪火。接二连三,专挑“太君”和铁杆狗腿子下手的大案,跟冰锥子似的,狠狠扎进了关东军参谋本部的神经中枢。消息传回冰城,特务机关的头子涩谷一郎,那张本就阴鸷的瘦脸,更是黑得能拧出水来。
他把负责治安的伪满冰城警察厅特务科科长皮木义,像提溜小鸡崽儿似的“请”到了他那间充斥着血腥味和消毒水味的办公室。涩谷背对着皮木义,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半晌没说话,空气凝固得能砸死人。
皮木义躬着腰,冷汗顺着后脊梁往下淌,大气不敢出。
“皮桑,”涩谷猛地转过身,声音不高,却像淬了毒的冰渣子,他踱到皮木义面前,细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死死盯着对方,“冰城,在你的‘治理’下,真是热闹非凡啊!皇军的军官、帝国的朋友,接二连三……嗯?”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盖叮当作响,“关东军本部!直接过问了!你告诉我,你这个特务科长,是干什么吃的?‘缩头乌龟’当得可还舒服?‘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再查不出个所以然,我看你这颗脑袋,也别想安稳地放在脖子上了!”
皮木义心里直叫苦。他当然知道涩谷说的是哪几桩惊天大案——炸了鬼子军官俱乐部、端了汉奸维持会的秘密金库、还有昨儿个晚上刚发生的……汉奸商会会长钱宝禄家被“清算”了!这钱宝禄,可是冰城数一数二的铁杆汉奸,靠着给鬼子搜刮民脂民膏、倒卖战略物资发了横财,住在南岗区花园街那栋戒备森严、带高墙电网的俄式洋楼里。结果呢?一夜之间,钱胖子和他那三个凶神恶煞的贴身保镖,被人抹了脖子,悄无声息地死在暖和的被窝里。家里藏的金条、银元、古玩字画,被席卷一空,连保险柜都被像撬罐头似的弄开了,里面据说存着孝敬皇军和汉奸们分赃的账本!这手段,干净利落,狠辣无比。
皮木义心里直犯嘀咕:这他妈是不像是江河干的,难道又是那些神出鬼没有“神秘人”干的?因为担心江河回来寻仇,他本想再装几天孙子,“好汉不吃眼前亏”,能拖就拖。可涩谷那眼神,跟刀子似的剜着他,越来越不善,简直像在看一个死人。
皮木义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再当缩头乌龟,涩谷真能当场毙了他。他心一横,牙一咬:“太君息怒!卑职这就亲自去现场!掘地三尺,也要把凶徒揪出来!”
皮木义是真怕了。他把自己那辆新弄来的、据说能防子弹的黑色福特轿车擦得锃亮,又调集了警察厅最凶悍的几十号特务、侦缉队员,荷枪实弹,如临大敌。
车队呜咽着警笛,浩浩荡荡地驶出了冰城警察厅那阴森的大门,一路烟尘滚滚地直奔南岗区花园街钱宅。
皮木义坐在防弹轿车后座,手指神经质地敲打着膝盖。他盘算着到了现场该怎么应付,怎么在涩谷和可能存在的凶徒之间保全自己这条小命。他全神贯注地想着自己的困境,却丝毫没有察觉,就在警察厅对面街角一个不起眼的馄饨摊棚子后面,两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他这庞大的车队。
那眼神,不是愤怒,是咬牙切齿的恨!像两团压抑的地狱之火,几乎要喷涌而出,将皮木义连人带车烧成灰烬。若不是还有最后一丝理智,两人恨不能现在就扑上去,生啖其肉!“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皮木义这个和他们有杀子之仇的王八蛋,终于露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