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子,谭郎君好俊逸一个少年郎。”禾穗回去,忍不住赞叹。
上次见面,谭寺太狼狈,甚至枯瘦如柴,形容憔悴。
短短几个月,谭寺仍旧清瘦,略显单薄,人靠衣装,他精心打扮后,让禾穗眼前一亮。
“喜至心间时,神清气亦扬。”商名姝淡淡一笑。
谭寺大仇得报,蟾宫折桂,正是扬眉吐气,意气风发的时候,纵使容貌寻常之人,也能焕发几分神采,况其本就眉目清俊,此刻风骨自显。
禾穗目光落在一袭寝衣,青丝披散,临窗执卷的商名姝身上,忍耐许久后壮着胆子问:“娘子,当真不考察考察谭郎君?”
她不是质疑商名姝,亦不是要为谭寺说什么,只是纯粹好奇商名姝为何愿意给程勉一个机会,对谭寺拒绝却如此决绝。
主仆之间,闲聊罢了。
商名姝放下书,独特的轻软嗓音缓缓响起:“我会拖累他。”
“嗯?”禾穗听得更懵。
她自小跟着商名姝,商名姝是个怎样的人,她比谁都清楚。
在她看来,没有事能够难倒商名姝,没有人能够伤到商名姝。
谭寺若有幸娶她家娘子为妻,必然是如虎添翼,为何娘子会认为自己拖累?
“他念我救他于困厄之德;赞我显露才智之能;慕我初见惊鸿之姿。此情此心交织,方欲与我结秦晋之好。”
“这不好吗?”
禾穗不懂,这样一来,谭寺但凡品行过关,这一辈子都不会辜负她家娘子。
“不是不好。”商名姝推开窗,看向柳梢上挂着的玄月,“是他有野心。”
“野心?”
“嗯。”商名姝轻轻点头,“他与程三郎不同。”
程勉想和她成婚前没有野心,程勉的肩膀上没有背负太多,和程勉在一起,程勉无论官位做到哪一步,都不会留遗憾,不会权衡娶她的弊端,不会心生怨怼。
谭寺渴望权力,如果娶她为妻,其仕途势必要比迎娶高门贵女更坎坷曲折,甚至可能因为她而止步于某一个位置,再难向上一步。
谭寺人品端方,这会成为他一生遗憾;谭寺人品不端,日后很可能提刀挥向她。
无论是哪一种结果,商名姝都不想看到,因为她对谭寺从来没有一点心思,两人也不过是短暂相交。
在明知对方内心深处的渴求,她为何要白费心思。
况且,若她没有看错,谭寺是个仕途高于儿女之情的人,他尝过碾落成泥的滋味,更不可能再允许自己任人践踏在脚底。
歧路之上,片刻踟躇耳。
于谭寺而言,或因另一端分量不足,故生犹疑;或因两端轻重难衡,方将选择之权交给她。
如此,谭寺很快会选择一门于他仕途有益的婚事。
禾穗听得眉头紧皱,她心里总觉得商名姝思虑太长远,又无从反驳,只能默默退下,自己去琢磨。
两日后,张予霜上门将谭寺的事情与她闲谈:“京山侯府与陛下沾亲带故,爵位世袭,那位二娘子与表兄的同窗私相授受,事情闹得极大……”
至少他们有些能耐的人都知道,只不过京山侯府的脸面多少牵扯到陛下,他们才不好私下议论,也就是商名姝与她关系好,她才说与商名姝听。
“这位探花郎心太急。”末了,张予霜还惋惜叹一声。
“事如双刃,利弊参半。”商名姝看待一件事更全面,“有些人不喜野心勃勃之人,有些人却更欣赏坦坦荡荡之辈。和侯府联姻,别人如何看无妨,侯府带来的好处实打实。”
张予霜想了想颇为认同:“你说得也对,人人都知侯府亏欠他,他拯救侯府颜面,侯府日后如何都得多为他筹谋。他若是个有能耐之人,不怕不能服众。”
“这位谭郎君,前两日还来向我家娘子表心意,转头就攀附权贵,不是个好人。”禾麦从姐姐得知前因后果,今日听商名姝与张予霜所言,心里很气。
“谭寺寻你表明心意?”这是张予霜始料未及之事。
她知道商名姝如何推动谭寺翻身,这才和商名姝在一起顺嘴提一句。
商名姝把玩着手中团扇,在张予霜面前,她展露自己的慵懒,斜靠在美人靠上,轻轻应一声:“些许爱慕,或许连爱慕都无,只是一点感恩之心。”
她语调漫不经心,说着转头宽慰起自己义愤填膺的丫头:“怎地?你家娘子拒绝了人,还不许人另寻良缘?忒霸道。”
“娘子,我没有此意……”禾麦辩驳。
商名姝笑着挥挥扇,她知道禾麦向着自己,觉得谭寺可能想吃两家饭。
张予霜什么没见过?她没有觉得谭寺是朝秦暮楚,反而是将商名姝当做真心想求娶之人:“我爹说谭寺此人,绝非等闲,他日必有一番作为。他家室清白,父母慈和,幼弟知礼,人又才貌双全,你因何看不上他?”
商名姝既然愿意押宝程勉,为何对谭寺置若罔闻?张予霜知道商名姝不会因两家财富相差而区别对待。
“他不适合……”商名姝没隐瞒。
“你当真生了一双利眼。”张予霜不得不佩服,商名姝竟然在前两日就猜到谭寺是在二择一,且接下来的谋算,“谭寺你不要,陆三郎你也拒绝,徐将军呢?徐将军又是为何?”
张予霜至今为仔细问过徐天行因何不在商名姝的选择之中,明明徐天行方方面面都符合商名姝需求。
商名姝将她对商梓姝的话如实复述。
张予霜瞠目结舌:“这……名姝,你委实有些苛刻……”
徐天行输在徐家单传……
“我正当韶光,貌若芳华,囊有余资,身无羁绊。可选之人多不胜数,何需分毫屈就,轻负己身?”商名姝反问。
以前,她没有接触过权势,商名姝想以婚姻为筹码高嫁。上一次和鄢家对阵,她大获全胜,让她明白,她不一定需要一个有权势的男人来帮扶。
她自己也能成为权势,更甚者是权势需要拉结和畏惧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