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师大会的余温尚未散尽,凌天便带着阿木尔三人寻到洛翁的丹房。药香混着松烟墨气扑面而来,墙上悬挂的《百草图谱》在烛火下泛着古意,洛翁正坐在青玉案前擦拭紫烟八卦炉 —— 炉身流转的紫雾中,隐约可见一点跳动的金红火光,正是重眀圣火的气息。
“洛翁。” 凌天拱手行礼,茶蘼玉簪在鬓间泛着清辉,“晚辈想求一缕重眀圣火。”
洛翁擦拭炉身的布巾骤然停住,紫袍上的火磷沙微微发亮:“你竟知晓圣火?” 这重眀圣火是他三百年前从极北火山秘境所得,除了已逝的师尊,从未对旁人提及。他指尖拂过炉沿的八卦纹,缓缓将紫烟八卦炉推向案中:“圣火可以给你,只是它性烈如火,寻常器物触之即化,需得有能承载的容器。”
阿木尔抱着玄铁刀凑上前,兽皮围裙蹭过案上的药碾子:“这破炉子看着不起眼,竟能装火?” 逸尘和卯澈也踮脚张望,小鹿妖的鹿茸差点撞上炉身,被洛翁笑着拦住。
凌天从怀中取出个巴掌大的琉璃盏,盏身剔透如冰,内壁嵌着两道交错的瞳形纹路,在烛火下流转着淡淡的虹光。“晚辈早有准备。”
“双瞳琉璃盏?!” 洛翁猛地睁大眼睛,银须都在颤抖。这等器物需以千年冰琉璃混合龙瞳碎屑炼制,便是天工堂的大匠师也未必能成,“你这是... 请天工堂的人打造的?”
凌天指尖划过盏沿的纹路,轻笑摇头:“不过是仿制品。” 他当年在古籍中见过双瞳琉璃盏的图谱,便以寻常琉璃混合自身灵力熔铸,虽不及真品玄妙,承载一缕圣火却足够了。
洛翁接过琉璃盏细看,见内壁的瞳形纹路虽简,却暗含玄机,不由暗自惊叹 —— 这仿制的手艺,竟比许多成名匠师还要精妙。他不再多问,举起紫烟八卦炉轻轻一倾,炉中紫雾翻涌,一缕金红色的火苗如活物般跃出,在空中扭曲成雀鸟形状。
“小心接住。” 洛翁指尖凝起灵力,将那缕圣火缓缓推向琉璃盏。金红火苗触及盏壁的刹那,琉璃盏突然亮起,内壁的瞳形纹路如活过来般转动,竟将圣火稳稳锁在盏中,连一丝热气都未曾外泄。
“好本事!” 洛翁抚掌赞叹,紫袍上的火磷沙映着琉璃盏的光,“这仿制品的锁火之能,怕是不输真品了。”
阿木尔凑过来看稀奇,被琉璃盏外的寒气逼得后退半步:“这火看着滚烫,摸着倒挺凉?” 卯澈也伸出爪子碰了碰盏身,红宝石眼睛里映着跳动的圣火,觉得比糖浆还要好看。
凌天小心收起琉璃盏,拱手道:“多谢洛翁成全。”
洛翁望着他,忽然问道:“你要圣火做什么?此火除了炼丹,别无他用。”
凌天眸光微动,并未明说地脉之事,只道:“晚辈想用它炼制一味特殊的丹药。”
洛翁见状不再追问,只是捻着银须笑道:“你既有这般天赋,将来若有疑难,尽可来丹房寻我。” 他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紫烟八卦炉中剩余的圣火仍在静静燃烧,忽然觉得,将这缕圣火交予凌天,或许比留在自己手中更有意义。
离开丹房时,阿木尔拍着凌天的肩膀直笑:“这下能去吃五折烤肉了吧?” 逸尘的佛光裹着琉璃盏,生怕圣火跑出来,卯澈则拽着凌天的衣袖,小声问:“那火能烤薯吗?”
凌天笑着摇头,将琉璃盏收入乾坤袋。指尖触到袋中那枚回天丹的余温,又想起太一圣水大阵的图谱,心中一片清明 —— 重眀圣火已得,下一步,便是寻齐布阵所需的其他灵物了。
刚跨出丹房门槛,凌天便见暮色里立着一道银钗布裙的身影。萧太后手里捻着串菩提子,玄铁令牌在腰间轻轻晃动,脸上的刀疤被夕阳镀上金边,笑意里带着久经沙场的坦荡。
“凌医师留步。” 萧太后抬手止住他,菩提子碰撞声清脆如碎玉。
凌天拱手行礼:“晚辈凌天,见过萧太后。”
萧太后挑了挑眉,腕间的银镯子轻响:“你怎知是老身?” 她今日换了寻常百姓的衣饰,连合体境的威压都收敛得干干净净,便是洛翁初见时也未曾认出。
“太后的气息藏不住。” 凌天望着她腰间的玄铁令牌,“合体境五层的灵力虽敛,却如深潭静水,看似平淡,底下却藏着翻江倒海的力道。通云国能有这般修为的老妇人,屈指可数。” 他顿了顿,补充道,“何况方才诊病时,太后看我的眼神,不似寻常观众。”
“哦?” 萧太后笑出声,眼角的疤痕随之舒展,“老身看你的眼神如何?”
“带着... 沙场点将的打量。” 凌天如实回答。那种目光 —— 不看表象,只看骨血里的韧性。
萧太后闻言,捻菩提子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朗声笑道:“好个敏锐的年轻人!” 她走近两步,合体境的威压如薄雾般散开,却带着暖意,“老身确实在打量你。能逆转五行毒掌,能以仿品琉璃盏承圣火,还藏着化神期的修为... 你身上的秘密,可比这丹房里的药材还多。”
阿木尔扛着玄铁刀凑过来,兽皮围裙扫得地面沙沙响:“太后要是想挖我兄弟的底细,可得先过我这关!” 逸尘和卯澈也警惕地看着她,小鹿妖的鹿茸竖得笔直。
萧太后被逗笑,从侍女手里接过个锦盒递给凌天:“老身不是来探底的。” 锦盒打开,里面躺着枚玄铁令牌,与她腰间的那枚一模一样,只是上面刻的不是 “镇北”,而是 “医令” 二字,“持此令,通云国境内所有药库、医馆,你皆可随意调用。”
凌天愣住,茶蘼玉簪在鬓间轻颤:“太后这是...”
“老身的五行毒掌,还需你这能逆转乾坤的手来治。” 萧太后合上锦盒,塞进他手里,“三日后,来宫里一趟。” 她转身欲走,又回头笑道,“别想着跑,老身的人,能找到通云国任何一个角落。”
银钗布裙的身影消失在暮色里,玄铁令牌的寒气却透过锦盒传来。阿木尔挠挠头:“这太后... 是想招揽你?”
凌天握紧锦盒,望着天边最后一缕霞光。重眀圣火已得,本想尽快去寻布阵的其他灵物,却没想到卷入了萧太后的事。他指尖拂过令牌上的 “医令” 二字,忽然觉得,这通云国的水,比想象中要深得多。
“走,先去吃饭。” 凌天收起锦盒,素白袖摆下的手轻轻按着乾坤袋里的双瞳琉璃盏 —— 圣火的暖意与令牌的寒气交织,竟有种奇异的安稳。
暮色渐浓,丹房的烛火映着三人离去的背影,而房间深处,萧太后正望着窗外的星子,指尖在案上的通云国的地图上轻轻敲击。那枚 “医令” 令牌,三十年来从未赐出过,这一次,她赌对了吗?
炉边倒酒楼的灯笼刚亮起,阿木尔就扛着玄铁刀冲了进去,兽皮围裙扫得门口的酒旗哗哗作响:\"掌柜的!五品医师凌天在此,快把你们的招牌灵雀烤十只!\"
掌柜的正拨着算盘,闻言抬头见是凌天,连忙丢下算盘迎上来,脸上堆着比蜜还甜的笑:\"凌医师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啊!\" 他搓着手,\"刚丹仙城城主亲自来吩咐了,说皇城那边有令,您在丹仙城所有开销都由公家担着,分文不收!\"
阿木尔刚要拍桌子,听到 \"分文不收\" 四个字顿时愣住,玄铁刀 \"哐当\" 砸在桌腿上:\"啥?白吃?\" 他挠挠头,\"我们不差钱啊,没必要占这便宜...\"
\"这可不是占便宜!\" 掌柜的麻利地给他们上了壶灵犀酿,\"这是皇恩浩荡!您想想,整个通云国,能让皇城特意下令免单的,您还是头一个!\"
凌天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萧太后的动作比他想的还要快,这看似优待的背后,分明是无形的牵绊 —— 免费的酒饭从来最昂贵,何况是来自皇城的 \"照拂\"。
\"管他呢!免费的不吃白不吃!\" 阿木尔已经抢过菜单,手指在上面戳得飞快,\"灵雀要烤的,加三倍灵蜂蜜!还有醉仙虾、琉璃藕...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全都要双份!\"
逸尘捧着灵犀酿小口抿着,小鹿妖的佛光映得酒液金灿灿的,显然对免费的甜头很满意;卯澈则盯着邻桌的糖蒸酥酪,红宝石眼睛里馋光闪闪,早把凌天的顾虑抛到了脑后。
掌柜的乐颠颠地传菜去了,邻桌的食客们却炸开了锅。\"那就是凌天?五品医师考核拿第一的那个?\" 有人压低声音,\"连皇城都特意关照,这是要飞黄腾达了啊!\" 也有人啧啧称奇:\"听说他能让快死的人立马坐起来,这医术怕是要超过马御医了!\"
凌天听着这些议论,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他知道,从接过那枚 \"医令\" 令牌开始,自己就再也回不到闲云野鹤的日子了。萧太后的五行毒掌只是引子,以她的身份,必然还有更深的图谋 —— 或许是为皇室诊病,或许是卷入朝堂纷争,甚至可能与通云国的安危有关。
\"凌天哥哥,你怎么不吃?\" 卯澈举着块刚上桌的桂花糕,尾巴在椅子上扫得欢快,\"这个超甜!\"
凌天回过神,接过桂花糕咬了一口,清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他望着眼前三个只顾着吃喝的伙伴,忽然觉得,就算有再多麻烦,能护着他们安稳吃顿烤灵雀,似乎也不算太糟。
阿木尔已经啃完三只烤灵雀,油乎乎的手往兽皮围裙上一抹:\"等会儿吃完,咱们去药铺扫荡!反正不要钱,把能装的药材全装回来!\" 逸尘连连点头,佛光都跟着兴奋地闪烁。
凌天失笑,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灵犀酿的醇厚在喉间散开,带着淡淡的药香。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哪怕前路有再多麻烦,他手里底牌也不少,还有身边这几个吵吵闹闹的伙伴,总能闯出一条路来。
窗外的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晃,照亮了酒楼门口 \"炉边倒\" 三个大字。没人知道,这位刚刚拿到五品医师资格的年轻人,心里正盘算着三日后的皇城之行,以及那隐藏在免费酒饭背后,即将揭开的朝堂风云。而此刻的炉边倒酒楼里,只有烤灵雀的香气、阿木尔的大笑声,以及逸尘、卯澈抢食时发出的细碎欢呼,暂时冲淡了那层无形的牵绊。